地宫之中,织渊凭借微弱玄力,隐约感应到外界传来的、那令人心悸的磅礴煞气与安静下的危机感,心中愈发沉重。
而石室之内,秋瑾依旧沉睡,对这场因她与织渊被困而加速爆发的天下浩劫,一无所知。
云岐休带着野心与亲兵,奔赴他的皇图霸业时,地宫深处,那令人窒息的寂静再次降临。
梅无咎并未急于去处理织渊或等待秋瑾苏醒,而是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滑向了地宫最底层,一处更为隐蔽、机关重重的密室。
沉重的石门被特殊的手法开启,一股混合着霉味、药味和一丝衰败气息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密室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墙角一盏如豆的油灯,勉强映照出中央一个被儿臂粗铁链锁在石柱上的身影。
那是一个老人,头发已然全白,杂乱地披散着,遮住了部分面容。
他身上的北祭王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污秽。
露出的皮肤布满各种陈年旧伤与新的淤青,四肢因长年被锁而萎缩变形。
他曾经是北祭名义上的王,如今却是被梅无咎囚禁于此、窃取了身份与权力的——白煦。
白煦,曾是谛听最为信任的师兄与挚友,修为高深,性情和煦。
当年,为了助谛听完成统一大业,他毅然潜入北祭,移魂成为北祭王。他凭借过人手段与修为,一步步掌控北祭权柄,成为了谛听在北祭最坚实、最隐秘的后盾。
他比北祭王年长近二十岁,占据着北祭王相对年轻些的躯壳,灵魂虽已苍老。
但在长达四年的非人折磨下,这具身体也已是风烛残年,白发苍苍。
若非白煦心性坚韧,意志力极强,早被梅无咎手段逼疯了。
听到石门开启的细微声响,白煦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四年来,这声音意味着的,只有无尽的折磨与屈辱。
他早已习惯了。
梅无咎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曾经需要他仰望的帝王,如今的阶下囚。
他的目光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在打量一件破损的工具。
“前辈,别来无恙?”
梅无咎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白煦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嗤笑,带着浓浓的不屑与沙哑。
无恙?他被囚于此已近四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梅无咎为了榨取他脑中所有的国师府秘术、禁术还有国师一脉的隐秘,用尽了手段。
严刑拷打只是开胃菜,更多的是各种摧毁精神、瓦解意志的诡异药物。
那些药物,有时会让他陷入无尽的幻象,重温一生最痛苦的时刻;有时会让他浑身剧痛,如同万蚁噬心;有时则会让他意识模糊,如同提线木偶,在梅无咎的诱导下,断断续续地说出一些他宁死不愿透露的秘辛。
他这身修为,早已在药物与折磨下近乎废掉,连吃饭喝水,都需要人强行灌入,否则便会活活饿死渴死。
他曾无数次尝试自绝。
咬舌,被发现后下颌被卸掉,装上特制的口枷;撞墙,被更坚固的铁链锁住,周围石壁也被垫上软物;绝食,便被强行灌下维持生命的流质……梅无咎像是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绝不会让珍贵的猎物轻易死去。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他现在身体对药物的都有了抵抗之力了。
然而,这一次,白煦那几乎麻木的心,突然泛起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警兆。
梅无咎在这个时候来找他,绝非寻常。
他隐约从梅无咎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和地宫不寻常的动静中,拼凑出了一些信息——织渊那小子只怕有危险!
莫不是被梅无咎所俘?
一股冰凉的寒意瞬间贯穿了他的脊椎!
他深知梅无咎的野心与狠毒,也明白织渊和秋瑾对于维系天下平衡、对抗邪术的重要性。
若让梅无咎得逞,从他这里得到控制人的方法,或是更阴毒的禁术,那他的小师侄织渊,那位秉承梦婆遗志的秋瑾,乃至整个天下,都将面临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能再说了……决不能再透露半个字……”
白煦在心中疯狂地告诫自己。
这一次,他必须守住这最后的防线!
当梅无咎如同往常一样,开始以那种特定的、带着精神蛊惑的语调。
旁敲侧击地询问关于“锁魂丹”药性增强之法、或是“蚀灵散”能否与某种控魂禁术结合时;
白煦始终紧闭双眼,如同真正的朽木死灰,无论梅无咎是利诱、是威胁、还是再次动用令人痛苦的药物,他都死死咬着牙关,精神壁垒前所未有的坚固,甚至偶尔会用尽力气,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以示决绝。
他浑浊的眼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流露出一种情绪——必死的决心。
梅无咎耗费了数日时间,用尽手段,却发现这次的白煦,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再也撬不开一丝缝隙。
他失去了耐心,眼中戾气一闪而逝,但终究还是没有下杀手。
只是冷哼一声:“老东西,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说罢,拂袖而去,沉重的石门再次轰然关闭。
密室内重归死寂,只有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确认梅无咎真的离开后,白煦那一直紧绷的、近乎僵硬的身体,才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
但他知道,梅无咎不会放弃,下一次再来,手段只会更加酷烈。
他不能再等了,必须趁着自己此刻意识还清醒,完成那件准备了数年的事情。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动着被铁链锁住的右手。
因为长期的束缚与缺乏活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涩响和钻心的疼痛。
他的手指,颤抖着,摸索向石柱背后一个极其隐蔽的、被他用身体常年遮挡的细小缝隙。
在那里,藏着一根“石针”。
那是他用整整三年时间,利用送饭之人偶尔疏忽留下的、质地较脆的陶碗碎片,在粗糙的石柱上,一下,一下,耗尽所有力气和耐心,磨制出来的。
它并不锋利,甚至有些粗糙,但对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来说,足够了。
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凉而熟悉的触感。
他将石针紧紧攥在掌心,那粗糙的棱角硌得他生疼,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解脱。
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壁,望向了南方,那是谛听长眠的方向,也是织渊和秋瑾他们奋战的地方。
“师弟……师兄无能……这就来陪你了……”
“织渊……秋瑾丫头……接下来还得靠你们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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