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金光洒落在东巡大军的旌旗之上。万马嘶鸣,鼓声震天,镐京的东门缓缓开启,周公所率的礼仪大军浩浩荡荡,沿着通向鲁、齐、卫、陈的官道而行。
百姓夹道而拜,衣冠整肃。有人呼“天子之礼,复见周德”,有人泣道“吾辈生逢盛世”。然而在人群的最深处,却有一双双隐藏的目光,冷静、阴鸷、审视着这场盛举。
“礼,若真能平天下?”一个蒙面之人轻声道。旁边的骑士答:“礼者,锁也。若不破之,吾辈再无登天之路。”二人随即隐入人潮之中,消失不见。
——
鲁境之内,礼坛初建。百工以青石垒基,三日不息,终于筑成三重祭阶。周公立于坛前,亲自校阅礼器。九鼎九簋列于日下,光辉流转,神气森然。
鲁公及群臣至坛谒见,叩首长拜。周公淡淡道:“此坛为天命所立,礼以镇国,德以抚人。鲁为礼源,若不正其根,天下何以行?”
鲁公惶恐起拜:“臣受命于天子,惟愿以礼正邦,以德安民。”
周公点头,命礼官朗诵祭文,言辞庄严,声震山川。礼声渐起,百姓聚观,无不肃然。
然而在鲁国东郊,一队不速之客正潜行而至。那是齐侯所派的细作,化作商旅之形,暗中窥探礼仪进展。领首之人低声言道:“鲁若尽附周,齐之盟将散。吾等须速传信,使齐侯早定兵策。”
夜色垂幕,他们疾行而去,而在他们离去的方向上,已有周公暗布的探骑悄然跟踪。
——
夜深,鲁宫灯火未熄。鲁公心绪不宁,独坐于堂,听得窗外风声阵阵。季父悄入,低声说道:“君侯何以忧?”
鲁公叹息:“今日见周公,礼容森然,心下既敬且惧。然若齐侯起兵,我鲁该如何?”
季父冷笑:“周公者,智略无双,却非天命。吾鲁处中土之要,若能审势而动,或有转机。若礼成,则为臣;若礼败,则可乘。”
鲁公神色一震,默然不语。
——
次日清晨,周公设“讲礼大朝”。鲁、卫两国之臣俱至。周公身披玄衣,执圭立于堂前,声如金钟:
“礼之为器,非拘人也,乃正心也。诸侯若以心为乱,则国乱;若以礼为安,则天下安。”
卫君沉吟片刻,作色问道:“然则礼者,岂可代天道而行?若礼过盛,人失其性,又当奈何?”
此言顿时令殿上众臣屏息。周公微微一笑,缓步而前,道:“礼非束人之器,而是明人之理。若人失性于欲,便为乱;若守礼以义,则合天道。君若疑此,恐已偏矣。”
卫君神色微变,欲再言,却被周公一眼逼退。那目光中不带怒意,却似能洞穿人心,令堂内气息一滞。
姜子牙在旁微笑,低声对召公道:“殿下此言,既示威,又驭众。卫君虽心不服,却已不敢言。”
召公点头,却眉头微皱:“然此礼之势越盛,诸侯之惧亦深。恐关东暗流,难以安息。”
周公似有所感,转首道:“孤正欲其动。天下之势,必动而后静。礼不经风,何以成柱?”
他目光远望,神色沉定,仿佛已在心中勾勒出下一盘更大的棋局。
——
此时,齐地密室之中,齐侯已召集旧盟诸臣。烛火摇曳,他目光阴沉。
“周公东行,意在示威。若我等不应,此后再无立国之机。”
陈侯低声问:“然则如何?”
齐侯拍案而起:“兵不可轻动,但声可先行!散布流言,称周公欲夺王位。礼不过假名,实欲以德名篡。此言一出,天下皆疑!”
卫君之弟应声道:“妙计。礼成,疑亦成;疑起,民心乱。礼者,乃周公所恃,若礼毁,周德亦倾!”
于是,新的暗流开始潜行于天下之间——从鲁到齐,从卫至陈,流言暗生,似细针刺入大周的肌理,几不可察,却在渐渐腐蚀那刚稳的天下。
——
夜色如墨,鲁都的宫墙之外,一缕烛光在风中摇曳。周公立于高台之上,望着远处诸侯营火连绵不绝,神色沉静而肃然。姜子牙缓步而来,轻声言道:“礼之行,势如春雷。然雷震必动枝叶,齐、卫、陈三国已生不安。”
周公微微颔首,道:“不安,正是人心之显。礼者,不止为平天下,更是为分天下。唯当诸侯自乱,礼才能稳。”
姜子牙叹息:“然世人不知周公意,只见权势之形。齐侯既散流言,鲁侯又心生疑,卫陈各怀鬼胎,恐礼之行未半,暗潮已至。”
周公目光如电,缓缓道:“流言可破,乱心可驯。吾自有一策——以礼御兵,以德布命。”
——
翌日清晨,鲁都大殿之上,周公亲设“朝礼”,召集鲁、卫、陈三国之使。大殿金鼓交鸣,礼乐庄严,周公端坐于中,神色平和而威严。
礼官诵曰:“天有常礼,地有常序,君以德立,臣以义行。失德则乱,失义则亡。”
诸侯之使低首不语,唯卫使忽然冷笑一声:“周公以礼治天下,然天下皆知,礼者,名也;德者,心也。若名胜于德,则为伪礼!”
此言出,殿上气氛骤紧。姜子牙眼神一闪,却未出言。周公淡淡起身,步下丹陛,走至卫使面前,道:“汝言伪礼?可知礼从何生?”
卫使被他目光逼得心虚,却仍强作镇定:“礼生于德!”
周公微笑,道:“然德从何立?德立于天,而天命以王家为尊。礼者,乃天命所载,岂人情可议?”
这一语落下,声若洪钟,震彻殿宇。
卫使面色惨白,欲辩不得。
鲁侯见状,忙起身叩首:“周公之言,乃天理也!我鲁愿奉礼为先,修德以辅。”
周公转身,抬手扶起鲁侯,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意:“鲁为礼邦,当为天下法。此志若成,天下可安。”
——
然而就在大典之后,鲁都之外的山林中,齐地细作暗中汇聚。
领首者低声言道:“礼坛已成,鲁附周势已定。齐侯令我等即夜行事——焚礼坛,以示天下,礼亦可毁!”
十余人疾行如影,夜入山谷。
火油早已备好,他们循着山路潜至礼坛脚下,点燃火种。
熊熊烈焰陡然升起,照亮夜空。
但下一刻,礼坛四周的土石忽然震动,数十名周军卫士从暗处疾出。
为首者冷声喝道:“奉周命守坛,擅犯者斩!”
火光未燃尽,刀光已至。
齐地细作仓促应战,顷刻之间,数人倒地,血染青石。
余者惊恐欲逃,却见一袭玄衣从暗影中现出——正是周公亲至。
他目光如炬,声若雷霆:“尔等以火逆礼,以乱害邦!天命所罚,岂止汝身!”
细作尽皆跪地,齐首使颤声道:“臣等……奉命行事……非敢自为。”
周公冷笑:“命?尔等若奉齐侯之命,齐侯即是乱臣贼子。”
他转向身旁卫士,“传令,焚尸示众,令鲁、齐、卫、陈皆知:礼不可犯!”
烈火吞噬尸骨,夜风卷起灰烬。
礼坛之上,火光映照着周公的脸,冷峻而悲怆。
姜子牙在旁叹息:“礼立需血,德行需火,公之心已重如山。”
周公沉声道:“非我愿也。天下欲安,必先知畏。”
——
三日之后,鲁地风声大变。
礼坛未毁反固,流言反噬齐侯,众国皆惊。
卫陈使惧,纷纷上表求和。
周公遂乘势布诏,命鲁为礼邦,齐为东辅,卫陈皆列为协国。
天下之礼,遂有雏形。
然而夜深时分,周公独坐帐中,望向那未灭的香烟,神色沉沉。
姜子牙入帐,问:“公似有忧?”
周公低声道:“礼虽成形,人心未定。齐侯不甘,鲁侯犹疑,暗流之中,还有更深之手在动。”
姜子牙问:“何人?”
周公缓缓抬眸:“或在关东,或在朝中。天命未全,礼未终成。此局,才刚开。”
帐中烛火摇曳,映出两人的身影重叠而长。风起于窗外,似在诉说着未竟的篇章。
——
这正是:
礼震关东三千里,诸侯心伏亦心疑。
暗潮未息风仍起,天命将行未可知。
周公一役以礼定东,天下暂稳,而诸侯表服心不服。
齐侯暗谋未止,卫陈犹豫未安,一场看似宁静的天下,却在更深的暗流中涌动。
喜欢沧海遗梦:从洪荒至现在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沧海遗梦:从洪荒至现在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