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巡演的最后一场，在能容纳数万人的巨型体育馆举行。空气像是被点燃，观众的声浪几乎要掀翻穹顶。王嘉尔在台上，是毋庸置疑的君王，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榨取着最后的能量，献给台下疯狂的朝圣者。
凌玥在舞群中，如同最锋利的刃，精准地切割着节奏，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与他遥相呼应，是风暴中与他共舞的暗影。汗水早已浸透演出服，肌肉在尖叫，但她的大脑异常清醒，只锁定着舞台中央那个光源。
《茧》的音乐响起，场馆内的灯光变得诡谲而压抑。那场在工作室里磨合了无数次的、充满对抗与挣扎的双人舞，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赤裸上演。
当王嘉尔从身后禁锢住她，当她的挣扎在他的力量下显得徒劳又绚烂，当他的呼吸烫在她的颈侧，凌玥能感觉到，他今晚的状态不同。不是表演，是一种近乎真实的、濒临极限的宣泄。他手臂的力道，他胸膛的起伏，他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喘息，都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气息。
在音乐最撕裂的节点，按照编排，他需要将她猛地推开，象征挣脱未果。但这一次，他推开的力道带着失控的痕迹，凌玥重心一失，脚踝在湿滑的舞台上猛地一扭，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窜上大脑。
她脸色一白，硬生生凭借强大的核心力量和多年练就的平衡感，将那个踉跄化为了一个看似设计好的、充满破碎感的旋转，顺势跪倒在地，完成了编排的定格。
没有破绽。
只有她自己知道，左脚踝传来的剧痛，和瞬间渗出的冷汗。
音乐结束，掌声与尖叫如同海啸般涌来。
王嘉尔在如雷的欢呼中站定，喘息着，目光第一时间投向跪伏在地的凌玥。他看到了她瞬间苍白的脸，和那只在起身时，几乎无法承力、只是脚尖虚虚点地的左脚。
他眼底翻腾的、未散的表演情绪瞬间冻结，被一种更深、更沉的东西取代。
他大步走过去，在所有镜头前，在所有粉丝的注视下，没有按照流程去迎接其他舞者，而是直接伸出手，不是扶，而是一把将凌玥半抱起来，手臂强势地环住她的腰，将大部分体重揽到自己身上。
“别动。”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全场哗然，镜头疯狂闪烁。
凌玥想挣脱，想说没事，但他的手臂像铁箍，支撑着她，也禁锢着她。他对着话筒，对着全场，扯出一个疲惫却不容置喙的笑容，用轻松的语气掩盖着下面的惊涛骇浪：“我们的‘茧’太用力了，差点把我的最佳拍档拆了。辛苦了，大家！”
他将一场可能的演出事故，轻描淡写地化解为投入表演的证明。
团队成员立刻反应过来，簇拥着他们快速退向后台。
一进入后台相对私密的通道，王嘉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骇人的阴沉。他几乎是将凌玥半抱着，快步走向她的个人休息室，对周围所有关切的声音充耳不闻。
“砰！”
休息室的门被他用脚踢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他将她小心却迅速地带到沙发边坐下，自己则单膝跪在她面前，伸手就去碰她的左脚踝。
“我看看。”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急迫，手指触碰到她肿胀发热的脚踝时，凌玥忍不住轻轻吸了口冷气。
王嘉尔的手猛地一顿，抬起头看她。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地板上。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那里面不再是舞台上的王者之气，也不是平时的冷静自持，而是翻涌着后怕、愤怒，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慌。
“为什么不喊停？！”他低吼出声，声音因为压抑而颤抖，“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如果彻底扭伤，韧带撕裂，你以后还跳不跳了？！”
他的质问，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关切。
凌玥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恐慌，看着他因为用力而绷紧的下颌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演出不能停。”她平静地回答，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去他妈的演出！”王嘉尔猛地爆了句粗口，他双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生疼，眼神像是要看到她灵魂深处，“凌玥！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这支舞，是这个舞台，还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那双总是盛满野心和音乐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她的倒影，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探寻。
休息室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凌玥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着他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扭曲的英俊面孔，看着他眼底那片为她而起的惊涛骇浪。
一直紧绷的、名为“专业”和“界限”的弦，在这一刻，嗡然断裂。
她抬起手，没有推开他，而是轻轻覆上了他紧抓着自己肩膀的手背。
她的指尖微凉，触碰在他滚烫的皮肤上。
王嘉尔身体猛地一僵。
凌玥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缓慢地，如同最终敲下的定音鼓：
“是你。”
“最重要的，一直是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王嘉尔瞳孔剧烈收缩，所有的愤怒、恐慌、质问，都在她这两个字面前，土崩瓦解。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平静无波的深潭，而是清晰地映照着他的模样，和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破土而出的坦然。
无声的轰鸣，在两人之间炸响。
他紧紧盯着她，像是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骨子里。然后，他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抵上她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他没有吻她。
只是这样抵着，像是两个在风暴中终于找到彼此的流浪者，依靠着对方的体温，确认着真实的存在。
他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声音低哑破碎，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妥协：
“凌玥……你赢了。”
“我认输。”
——第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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