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摩擦声极其轻微,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浓雾包裹下的死寂。林海瞬间蜷缩在岩石的阴影里,连呼吸都停滞了,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耳膜。
不是幻觉。
那声音带着一种人为的、刻意的质感,不同于风吹动残破铁皮的呜咽,更像是某种装备(也许是枪械、或者是战术背心的扣环)在谨慎移动时,不可避免的细微刮擦。
“蝰蛇”的人。他们竟然也找到了这条隐藏在迷雾山谷中的古老路径?还是说,他们拥有更先进的追踪技术,或者……对这片区域的了解远超他的想象?
林海的大脑飞速运转,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右腕断裂处传来的痛苦如同持续的电击,但他强迫自己忽略。他轻轻活动了一下左手五指,确认对潜水刀的掌控依旧稳固。目光如同鹰隼般穿透稀薄了些许的雾气,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在前方小径的一个转弯处后面。
不能后退。后退意味着可能撞上更多的追兵,或者彻底迷失在这片能见度极低的山谷中。他脑中那由导航装置强行灌输的路径信息,此刻成了唯一的依仗,明确指向前方,指向那个声音的来源。
狭路相逢。
他深吸一口冰冷潮湿、带着腐殖质腥气的空气,将身体压得更低,几乎与湿滑的地面融为一体。他放弃了直立奔跑的打算,那样目标太大,声音也太响。他开始用左手和膝盖配合,像一只受伤但依旧危险的蜥蜴,沿着小径的边缘,借助草丛和岩石的掩护,极其缓慢而安静地向前匍匐移动。
每一寸的前进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和意志力。断裂的右腕无法提供任何支撑,只能无力地拖拽着,每一次与地面的轻微触碰都让他额头渗出冷汗。膝盖的旧伤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雾气似乎更浓了,能见度降到不足十米。周围的景物都变成了模糊扭曲的灰色影子。这种环境对他不利,对训练有素的“蝰蛇”同样不利。这是机会。
金属摩擦声没有再响起。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环境的凶险,变得更加谨慎,或许也停下了脚步,正在利用仪器或纯粹的经验感知着周围。
林海停了下来,将耳朵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从前方传来——那是极其轻微的、被刻意放慢和放轻的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
他不敢确定。也许其他人正分散在雾中,形成一张无形的网。
他必须冒险靠近,确认情况。他继续匍匐,动作更加缓慢,更加轻柔,仿佛化作了雾气本身的一部分。
终于,他爬到了小径转弯处的一块巨大青石后面。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向前望去。
雾气缭绕中,大约七八米外,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正背对着他,半蹲在地上。那人似乎正在检查地面,或者调试某种设备,刚才的金属摩擦声很可能就来源于此。他戴着全覆盖式的头盔,穿着与之前掩体中那名队员同款的黑色作战服,身形精悍。
只有一个人落单?还是说,这是一个诱饵?
林海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人周围。雾气限制了视野,无法确认是否有其他伏兵。但他脑中那固执的导航路径,依旧笔直地穿过那人所在的位置,指向山谷更深处。
没有选择。他必须通过这里。
他估算着距离和时机。对方背对着他,注意力似乎被地面吸引。这是最好的,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将全身的力量凝聚在左腿和左手。右腕的剧痛被他强行压制在意识的角落。他像一张缓缓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就在那名“蝰蛇”队员似乎有所察觉,肩膀肌肉微微绷紧,准备回头的瞬间——
林海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弹簧猛然释放,从青石后暴起!不是直线冲撞,而是以一种低矮、迅捷、如同贴地疾掠的姿势,左手反握的潜水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直刺对方因半蹲而暴露的、头盔与作战服领口之间的那一小段脖颈!
快!狠!准!
这一击,凝聚了他所有的逃亡经验、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愤怒,以及……对生存的极致渴望!
那“蝰蛇”队员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林海动身的刹那,他已经凭借惊人的直觉猛地向前翻滚!但林海的速度更快,刀锋终究还是追上了他!
“嗤!”
并非利刃切入皮肉的顺畅感,而是刀尖与某种坚韧材质(也许是内置的防割护颈)剧烈摩擦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同时,刀锋也划过了对方没有防护的耳后区域,带起一溜血珠!
“呃!”对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翻滚的动作因此变形。
林海一击未能致命,毫不停留!他知道,一旦让对方拉开距离或者发出警报,自己必死无疑!他合身扑上,用肩膀狠狠撞向对方的后背,左手弃刀,闪电般箍向对方的脖颈,试图用裸绞结束战斗!
那“蝰蛇”队员也是格斗高手,在被撞中的瞬间,肘部如同铁锤般向后猛击,重重砸在林海的肋骨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林海眼前一黑,剧痛几乎让他窒息,但他箍住对方脖颈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因为剧痛而爆发出更可怕的力量!
两人如同纠缠在一起的困兽,在湿滑的小径上翻滚、角力!沉闷的撞击声、粗重的喘息声、骨骼承受压力的咯咯声,在浓雾中显得格外清晰和恐怖!
林海断腕处传来的剧痛和肋骨的裂痛几乎要撕裂他的神经,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将头埋在对方肩胛骨后,躲避着可能的反击,手臂如同铁箍般越收越紧!
那“蝰蛇”队员的挣扎从一开始的狂暴逐渐变得无力,踢蹬的双腿慢慢放缓,试图掰开林海手臂的手指也失去了力量。
终于,他身体一软,彻底不动了。
林海又死死箍了十几秒,才如同虚脱般松开手,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他挣扎着坐起身,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第一时间捡起掉落的潜水刀,警惕地环顾四周。浓雾依旧,除了他和地上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再无声息。
暂时安全了。
他快速在尸体上搜索,找到了一把带有消音器的手枪、两个备用弹匣、一小卷高强度伞绳、一个急救包,以及最重要的——一个仍在运作的、屏幕闪烁着微弱绿光的军用级GpS定位器和战术耳麦。
他拿起耳麦,里面只有细微的电流声,没有队友的呼叫。看来对方要么是单独行动,要么是因为迷雾和刚才短暂的搏斗未能及时联系。
他毫不犹豫地关闭了GpS的发射信号,将其砸毁。然后,他拿起那卷伞绳,用牙齿和左手配合,将自己的断腕和受伤的肋骨进行了一次更牢固的捆绑固定。虽然粗糙,但至少能提供一些支撑,减少移动时的痛苦。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然后毫不犹豫地踏过,沿着脑中那条清晰的、指向山谷最深处的路径,再次迈开了脚步。
脚步踉跄,身体如同散了架一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疼痛。
但他还活着。
迷雾依旧深重,前路依旧未知。
但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在这片迷雾中,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孤狼带着满身伤痕,叼着从猎手身上撕下的肉,继续向着它的目标,蹒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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