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硌着后背,昏迷中的林海无意识地抽搐着,左肩简陋包扎处渗出的鲜血已经将身下的枯叶染成暗红。断腕和肋骨的剧痛即使在意念沉沦的深渊,依旧如同鬼魅般缠绕不休。意识在黑暗的泥沼中浮沉,时而闪过赵志强决绝的背影,时而响起阿娣最后虚弱的嘱托,更多是弥漫不散的硝烟与鲜血的气味。
一阵急促而轻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将他从混沌的边缘勉强拽回。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飞快地扒开掩盖他的枯枝,那张清秀却布满疲惫与焦灼的脸庞映入眼帘——是陈萱。
她还活着。她回来了。
陈萱看到他睁开眼,明显松了一口气,但眼神中的凝重并未消散。“感觉怎么样?”她声音沙哑,快速检查着他肩头的伤口,眉头紧锁。血还在流。
林海想开口,却只发出一串模糊的嗬嗬声,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陈萱没有再多问,她利落地从自己仅剩的急救包里拿出最后一支止血凝胶和干净绷带,动作熟练地拆开他肩上被血浸透的布条,清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她的手指很稳,但林海能感觉到那细微的颤抖。
“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陈萱一边包扎,一边语速极快地低语,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蝰蛇’的人可能还在附近搜寻,赵哥他……”她的话语顿住,眼圈瞬间红了,但强行忍住,只是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让林海闷哼出声。
“……他为我们争取了时间。”她最终只是沙哑地补充了一句,将所有的悲痛与愤怒都压进了心底。
林海闭上了眼睛,赵志强最后那声怒吼仿佛还在竹林间回荡。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窒息般的痛楚甚至超过了身体的创伤。
包扎完毕,陈萱将他小心地扶起,让他靠坐在岩石上,递过水壶。“喝点水。”
林海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接过,贪婪地吞咽了几口,清凉的液体划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看向陈萱,用眼神询问。
陈萱明白他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从作战服贴身口袋中,取出了那枚依旧带着她体温的银色钥匙,以及……那枚外壳破损、指针疯狂旋转的指南针。
看到指南针的瞬间,林海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一滞。
“在导航的终点,一个石窟里,有一块石碑。”陈萱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尽可能简洁地叙述,“钥匙是启动石碑的‘开关’。我看到了……‘源点’的内部结构图,非常复杂,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设施。路径和……一些可能的关键信息,已经印在我脑子里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信息过载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决然。“这不是终点,林海。这是一个入口的‘钥匙’和使用‘说明书’。”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不停打转的指南针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是在那石窟的水潭边发现的。”
无需多言。赵志强的指南针出现在那里,意味着什么,两人心知肚明。那或许是他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信号,或许是……更坏的结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如同实质。
半晌,林海用左手艰难地指了指自己胸口。陈萱会意,小心地从他破烂衣物内层的隐蔽口袋里,取出了那个以油布包裹、一路以来用生命守护的移动硬盘。
油布已经被血和汗水浸透,颜色深暗。
林海看着硬盘,又看向陈萱,目光最后落在她手中那枚指向不明的指南针和闪烁着幽蓝微光的钥匙上。
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具体的地点——那个隐藏在“源点”结构之下的庞大设施。阿娣的硬盘数据,石碑的结构图,还有这枚仿佛承载着赵志强最后意志的指南针……
所有的碎片,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同一个方向。
他抬起颤抖的左手,指向陈萱脑中的那个结构图,指向那条被高亮标记的、通往脉动核心的路径。他的眼神虚弱,却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那是复仇的火焰,也是寻求最终答案的执念。
陈萱看着他那几乎破碎却依旧不屈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她将指南针小心收起,把钥匙和硬盘重新贴身放好。
她蹲下身,再次将林海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用自己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肩膀,支撑起他大部分体重。
“我们走。”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去找那个‘入口’。”
林海没有力气回应,只是用尽全身力气,配合着她的步伐,迈开了脚步。
两人相互搀扶着,如同在狂风中摇曳的、即将燃尽的余烬,却固执地散发着最后的光和热,沿着那存在于意识深处的导航路径,向着未知的、注定充满荆棘与毁灭的最终舞台,踉跄前行。
夜色依旧浓重,山林沉默如谜。
但微光未熄,征途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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