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文站里弥漫的霉味和铁锈味,混杂着林海粗重痛苦的喘息,像一块湿冷的破布蒙在陈萱口鼻上。她跪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双手快速而仔细地翻动着那堆散落的、大多已经腐烂粘黏在一起的废纸。指尖被粗糙的纸边和锈蚀的金属划破,渗出血珠,她也浑然不觉。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过河的方法!
大多数纸张都是无用的数据记录,被水汽浸染得字迹模糊,或者干脆就是一堆烂泥。生锈的仪器零件也派不上用场。失望像冰冷的河水,一点点漫上来。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另想办法时,她的指尖在角落一个半开的、锈蚀更严重的铁皮柜子底层,触到了一叠相对干燥、用油布包裹着的东西。
心猛地一跳!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叠东西抽出来。油布很旧,但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打开,里面是几份装订成册的、纸张泛黄但字迹尚可辨认的水文观测记录,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更厚实的区域地图!
陈萱迫不及待地展开地图。这张地图比之前找到的都要精细,清晰地标注着“黑水河”的主河道、支流,以及沿岸的一些显着地貌。她的目光迅速锁定在他们现在所在的水文站位置,然后沿着河道上下游搜索。
有了!
在水文站下游约两三里地处,河道陡然收窄,水势标注着“湍急”,而在那附近,有一个用虚线画出的、旁边标注着“古渡口?遗迹”的符号!更关键的是,地图边缘的备注里有一行小字:“旱季水浅,或可涉渡。”
古渡口!可能可以蹚水过去!
陈萱的心脏狂跳起来,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线微光。她仔细记下那个位置和大致路线。
就在这时,墙角传来林海压抑的呻吟。她立刻收起地图,回到他身边。
林海的情况看起来更糟了。敷了药的手背暂时没有进一步恶化,但那剧烈的对抗似乎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呼吸微弱而急促,身体因为寒冷和内部的痛苦而不停地颤抖,意识似乎也有些模糊。
“林海!林海!”陈萱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带着急切,“醒醒!找到过河的办法了!”
林海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没有焦点。
“水……”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
陈萱立刻拿起水壶,晃了晃,里面只剩最后几口。她小心地喂到他嘴边。
清凉的水湿润了嘴唇和喉咙,林海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看清了眼前的陈萱,也看到了她眼中那抹不容置疑的坚定。
“下游……有个古渡口,可能……能过去。”陈萱语速很快,盯着他的眼睛,“我们必须马上走,你不能睡!”
林海看着她,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虚弱和痛苦,还有手背上被药力暂时压制、却依旧蠢蠢欲动的麻痒。他知道,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右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但身体软得像一滩泥,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陈萱不再废话,弯腰,抓住他的一条胳膊,用力将他架了起来。林海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两人踉跄着,差点一起摔倒。
“拿着!”陈萱将林海那根木棍塞回他手里,让他至少有个支撑,自己则背起步枪,搀扶着他,一步步挪向那扇被顶住的破门。
“听着,”陈萱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就两三里地,爬也得爬过去!听到没有?”
林海含糊地“嗯”了一声,牙齿死死咬着下唇,依靠着陈萱的力量和那根木棍,迈开了如同灌了铅的双腿。
陈萱一脚踹开顶门的木棍,猛地拉开门。
外面,天色依旧阴沉,河风带着水汽和那股淡淡的甜腥味扑面而来。河岸边的灰白色菌膜,似乎比他们进来时又往前推进了一点点。
没有时间犹豫。
陈萱搀扶着林海,沿着河岸,踩着潮湿泥泞的河滩,朝着下游古渡口的方向,开始了又一段艰难而急迫的跋涉。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林海几乎是被半拖着前行,意识在清醒和模糊间徘徊,只有陈萱架着他的手臂和耳边那不容置疑的声音,是连接他与这个残酷世界的唯一纽带。
希望,就在下游两三里外。
而生与死的距离,或许也只剩下这最后的两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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