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穹窿的崩塌最终平息下来,只留下满目疮痍和那个兀自散发着不稳定空间波动的黑色疤痕,如同大地上一道无法愈合的丑陋伤口。空气中弥漫着石粉与焦糊的气息,混合着那来自异度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残留,久久不散。
洛克在莱拉和茉艾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脸色苍白,左腕的绷带上渗出更多血迹,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沉静,仿佛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淬火。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空间疤痕,以及父亲布拉卡最终屹立不倒、化作净化丰碑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无尽的悲恸与沉重的责任一同压入心底。
“我们该离开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里已经不安全,空间结构受损,随时可能发生二次崩塌。而且……那个‘吞噬者之影’虽然暂时被阻隔,但它已经注意到了这里。”
艾伦点了点头,强忍着灵魂创伤和过度消耗带来的虚弱感,最后感应了一下那空间疤痕的状态。“通道确实彻底崩溃了,短期内不用担心那边的东西直接过来。但正如洛克所说,我们被标记了。它一定会寻找其他方式。”
一行人沉默地沿着来路返回,气氛沉重。穿过幽深的洞窟,重新回到那座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祭坛石窟时,外面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艾斯特尔和留下的精灵游侠们已经初步控制了局面。在沃加长老的指引下,他们将昏迷的兽人幸存者集中安置在祭坛周围那片被古老图腾光芒守护的区域。圣光与自然魔力的抚慰,加上氏族图腾本身蕴含的生机,让这些饱受折磨的灵魂逐渐趋于平稳,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脱离了立即畸变或死亡的危险。
看到艾伦等人归来,尤其是洛克虽然带伤却安然返回,艾斯特尔和沃加长老都松了口气。
“里面的情况……”艾斯特尔迎上来,关切地问道。
“通道毁了,暂时安全。但惹上了更大的麻烦。”艾伦言简意赅,没有过多描述那死寂世界和“吞噬者之影”的细节,现在不是时候。他的目光投向那些昏迷的兽人,“他们怎么样?”
沃加长老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木棍,苍老的脸上带着悲戚与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多亏了你们……裂石氏族的火种,总算……保住了一些。”他看向洛克,眼神复杂,“格鲁姆……不,洛克……你……”
“沃加爷爷,”洛克打断了他,声音平静,“裂石氏族需要一个新的领导者,带领他们走出废墟。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格鲁姆了。我的道路在外面,在彻底斩断这些威胁根源之前,我无法留下。”
老萨满沉默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他明白,眼前的洛克,早已不是那个只知道用蛮力证明自己的“幼狮”,他的肩上背负着更广阔世界的命运。
“我明白了……氏族,会由我和其他几位幸存的长老暂时共同管理,直到选出新的族长。”沃加看着洛克,眼中带着嘱托,“但你永远是裂石的孩子。无论走到哪里,记得……回家的路。”
洛克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将这份沉甸甸的嘱托记在心里。
接下来的两天,众人留在裂谷协助善后。艾伦在茉艾拉的帮助下缓慢恢复着精神和魔力,同时利用系统种子的权限,仔细探查了裂谷及其周边区域的地脉状况。魔族侵蚀和空间通道的崩溃对地脉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污染和损伤,但远未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他引导着微弱的秩序之力,如同进行物理治疗般,缓慢梳理、净化着受损的地脉节点,并留下了一些基于上古符文的稳定结构,帮助这片土地自行恢复。
卡萨和精灵游侠们则协助清理废墟,加固一些危险的区域,并利用精灵的魔法催生了一些耐旱的植物种子,试图为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增添一丝绿意。
莱拉则用她的圣光,持续安抚着那些逐渐苏醒、却依旧精神脆弱的兽人幸存者,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温暖的光,驱散着他们心中的阴影。
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裂谷上方的缝隙,洒在祭坛那片重新变得明亮的氏族图腾上时,艾伦等人决定启程。
裂石氏族的幸存者们,在沃加长老的带领下,聚集在巨岩裂谷的出口,为他们送行。这些劫后余生的兽人,眼神中虽然还残留着痛苦与迷茫,但也多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他们沉默地注视着这支由不同种族组成的奇特队伍,目光尤其在洛克身上停留许久。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沉重的颔首与目光的交汇。
转身,踏入荒原刺眼的阳光中,将那片承载着悲伤与新生的裂谷留在身后。
……
返回石爪岗哨的路程相对平静。岗哨的污染已被清除,艾斯特尔之前派出的精灵信使也带回了消息——杜尔塔联合在接到求援信息后,已经派出一支由多个部落联合组成的队伍前来接应和调查,预计不久后就能抵达。
在石爪岗哨稍作休整,补充了饮水和新猎获的沙蜥肉干后,队伍再次出发,目标直指精灵王国边境的传送点。他们需要尽快将烈刃峡谷的发现,尤其是关于“泰坦遗迹”、“吞噬者之影”以及魔族更深层阴谋的情报,带回洛萨王国和精灵王庭。
穿越荒原的旅途依旧枯燥而严酷,但众人的心情与来时已截然不同。来时是探索与未知,归时是沉重与紧迫。
数日后,当他们终于望见月语森林那标志性的、如同翡翠般的边际线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森林的前一刻,艾伦猛地停下了脚步,脸色微变。他灵魂深处的印记传来一阵急促的、并非来自森林本身的波动。
“怎么了?”莱拉立刻警觉地问道。
艾伦没有回答,而是迅速闭上眼睛,全力感知。那波动来自北方,极其遥远,却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不安的韵律——是地脉异常波动的信号,但比他们在王都监测到的更加剧烈、更加……狂暴!而且,其中夹杂着一种冰冷的、与“吞噬者之影”同源、却更加分散的污染气息!
“北方……出事了。”艾伦睁开眼,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凝重,“地脉再次发生大规模异动,而且……那种‘混沌’污染,正在通过地脉网络扩散!速度很快!”
几乎同时,艾斯特尔随身携带的一枚精灵通讯水晶发出了刺目的红光和急促的嗡鸣!他立刻将其激活,水晶投射出一片光幕,光幕中浮现出银月城一位长老焦急的面容。
“艾斯特尔!你们在哪里?”长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紧急军情!格里芬帝国突然发动全面总攻!边境四大要塞同时告急!更糟糕的是,前线传来消息,战场区域地脉能量彻底失控,引发大规模地震和魔法风暴!而且……出现了一种新型的、极其可怕的畸变体,它们……它们似乎能吸收和扭曲我们的魔法攻击!”
光幕中的影像晃动,切换到了某个战场的俯瞰画面——只见原本坚固的结界已经破碎,大地开裂,岩浆涌动,狂风呼啸着紫色的闪电。而在那片末日般的景象中,无数皮肤呈现灰紫色、形态更加扭曲、周身缠绕着黑红色能量触须的“新型畸变体”,正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人类和精灵的联军阵地。它们无视箭矢和低级魔法,甚至能将强大的攻击魔法能量偏转或吸收,只有最纯粹的物理攻击和圣光才能对它们造成有效伤害。
“是它……”洛克盯着光幕中那些畸变体身上熟悉的黑红色能量,声音冰冷,“那种力量……是‘吞噬者之影’的碎片!它已经将力量渗透过来了!通过地脉,或者……别的我们不知道的渠道!”
艾伦的心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魔族的进攻并非孤立事件,它们背后站着那个来自异度的、渴求吞噬一切的恐怖存在。而“吞噬者之影”似乎找到了利用这个世界内部冲突和地脉网络,来散播其力量、制造混乱与毁灭的捷径。
“我们必须立刻回去!”莱拉握紧了盾牌,眼中燃烧着战意。
艾斯特尔看向艾伦:“银月城会履行盟约,派遣援军。但我们需要时间集结。艾伦阁下,王都那边……”
艾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代码已经乱套,病毒正在利用系统的漏洞疯狂传播。作为唯一的“管理员”,他必须立刻返回核心节点。
“回王都!”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投向南方,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看到了那片正在被战火与混沌蹂躏的土地。
“这场战争,已经不再是王国之间的纷争了。这是生存,还是被彻底吞噬的……最终抉择。”
新的风暴,已然降临。而他们,必须迎风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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