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阁密室定策之后,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开始笼罩长安。老臣们不再仅仅是忧虑和劝谏,而是如同精密运转的机械,开始为那“万不得已”之事,进行着缜密而决绝的准备。
玄枢阁的力量被充分调动起来。在陆昭的亲自督办下,针对赵元安、周敏及司礼监几位掌权太监的调查迅速取得突破性进展。
赵元安在太仆寺任上,不仅克扣马料中饱私囊,更被查出其利用采办御马、车驾之机,与宫外商人勾结,虚报价格,侵吞巨额公款,甚至将一批劣马充作良驹送入宫中,险些在皇帝一次出游时酿成事故。其家中搜出的财富,远超其俸禄百倍。
周敏则被查出利用鸿胪寺职务之便,收受胡商贿赂,为其走私违禁物品提供便利,更令人发指的是,他引荐入宫的一名“方士”,经玄枢阁秘查,竟与早已覆灭的圣教余孽有牵连,其进献给皇帝的所谓“长生丹药”,实则含有损害神智的慢性毒素。
司礼监那几位太监,插手批红,篡改奏章内容,欺上瞒下,结党营私,甚至暗中记录皇帝言行,试图以此挟制朝臣,其行径已严重触犯宫规国法。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郑远并未将这些罪证直接呈报给很可能包庇佞臣的皇帝,而是选择在一个清晨,携秦啸岳、陆昭,直入慈宁宫,将厚厚一叠罪证摆在了太后面前。
太后翻阅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证词和物证,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化为一声长叹与决绝。她可以容忍儿子贪玩,但绝不能容忍有人试图毒害皇帝、蛀空国库、紊乱朝纲!
“哀家……知道了。”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该如何处置,便依三位爱卿之意吧。只是……莫要过于惊扰了皇帝。”
有了太后默许,行动迅雷不及掩耳。当日,金吾卫出动,直扑太仆寺、鸿胪寺及司礼监值房。赵元安、周敏及数名掌权太监被当场拿下,投入刑部大牢。郑远以风阁之名,下令三司会审,严查其罪,并迅速定了斩监候之罪,家产抄没,相关党羽或被罢黜,或被流放。
这场雷霆般的清洗,震动了整个长安。皇帝李泓得知消息时,惊怒交加,冲到慈宁宫质问太后,却被太后以“此等蠹虫,祸国殃民,岂能留之?”严词驳回。李泓见母后态度坚决,且证据确凿,无法反驳,只得愤愤而去,心中对郑远等人的怨恨却更深了一层。
清除佞臣只是第一步。与此同时,在郑远、陆昭、秦啸岳三人的秘密推动下,于宗室中择选贤良的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他们避开了那些与安平郡王关系密切、或本身就有劣迹的宗室,将目光投向了太宗皇帝幼子一脉,如今袭封“淮阳王”的李玠。李玠年方十六,比皇帝李泓小两岁,其父早逝,由母亲严格教导长大,性情温和,聪颖好学,尤喜读书,对政务颇有见解,且生活简朴,不涉奢靡。更重要的是,其母族势力单薄,不易形成外戚之患。
陆昭曾借故见过李玠一面,以祝由术暗中观察,见其气度沉静,目光清明,神魂稳固,绝非李泓那般浮躁虚华之辈。郑远也派人仔细考察过其言行,确认其品性端良。
“淮阳王玠,可堪大任。”三人再次密议时,郑远最终定调,“然此事关乎国本,需得太后首肯,更需……一个恰当的时机。”
秦啸岳沉声道:“如今佞臣已除,陛下若就此收敛,或可相安无事。若其依旧故我,甚至变本加厉……那便是天意如此了。”
陆昭默然点头,他夜观天象,见紫微星愈发晦暗,心知那“恰当的时机”,恐怕不会太远。
清洗佞臣之后,郑远等人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他们联名上书,恳请皇帝勤政爱民,亲贤臣,远小人,并以赵元安等人为戒。然而,这道奏书如同石沉大海。李泓非但没有反省,反而认为这是老臣们倚仗功劳,对他进行胁迫和示威。
他变得更加固执和任性。郑远等人越是劝他理政,他越是躲入深宫,与仅存的一些善于阿谀的太监、宫女嬉戏。他甚至开始故意与风阁唱反调,对于郑远呈报的一些并非紧急、却关乎民生的政策,如减免某地灾荒赋税、增拨某处水利款项等,故意留中不发,或者鸡蛋里挑骨头,驳回重议。
一次,秦啸岳奏请为北庭、朔方边军更换一批老旧军械,以提升战力。这本是合理的军事请求,李泓却以“国库空虚,不宜妄动”为由驳回,反而批了一大笔银子用于修缮他游乐的西苑园林。
此举彻底激怒了秦啸岳,也让郑远和陆昭最后一丝幻想破灭。
“陛下……已无可救药。”郑远在风阁中,对着秦啸岳和陆昭,沉重地说出了这句话。室内一片寂静,三人都明白,那“万不得已”的时刻,到了。
就在长安城暗流涌动、即将迎来巨变之时,北庭再次传来加急军报。并非突厥犯边,而是狼居胥山流星坠毁之地,再生异变!
明心在信中写道,那深坑之中的奇异能量似乎有扩散趋势,坑壁的琉璃化范围在缓慢扩大,更出现了几起附近牧民牲畜莫名躁动、甚至发狂的事件。他派出的监视小队,也有两人出现轻微的精神恍惚症状。随信附上的最新能量残留样本,连陆昭感知后都觉得有些棘手。
“此物能量霸道,与此界灵气格格不入,恐非吉兆。”陆昭对沈青桐道,“北庭之事,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它与朝中之事,不知是否有所关联……”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当夜他再次观星,只见紫微星旁,竟隐隐泛起一丝与那北庭异种能量相似的血色光芒,虽极其微弱,却带着不祥的侵蚀之意。
内忧未平,外忧又起,且似乎隐隐交织。陆昭感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加速酝酿。
所有条件似乎都已具备:皇帝失德,天象示警,佞臣已清,嗣君人选已定,太后默许,军权在握。
这一夜,风阁密室,烛火通明。郑远、秦啸岳、陆昭,以及被秘密召入京的淮阳王李玠(以其母病重为由),齐聚于此。在场的还有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手握宫城禁卫实际指挥权的金吾卫大将军(秦啸岳心腹)。
郑远将当前局势、皇帝种种不堪、以及他们的担忧与抉择,坦诚地告知了年轻的淮阳王。李玠初闻此事,惊骇不已,脸色发白,但在郑远等人陈明利害,并言明此乃为江山社稷、天下苍生不得已而为之之后,他沉默良久,最终跪地泣道:“若诸位大人以为玠可暂代兄职,以安社稷,玠……万死不辞!然,还请务必保全皇兄性命。”
见到李玠如此仁厚明理,众人心中稍安。
“既然如此……”郑远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定格在秦啸岳和陆昭身上,“待明日大朝,陛下若再有无理之举,便是天意昭昭。我等……便依计行事!”
废立之策,箭在弦上。大唐的天,即将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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