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赤道无风带边缘。
天空不再是蔚蓝的画布,而是被泼洒上了末日的油彩。铁灰色与病态紫红的浓云如同两头互相撕咬、濒死挣扎的巨兽,翻滚、挤压、低垂,几乎要触及下方死寂的海面。
每一次沉闷的雷声滚动,都像是垂死巨兽胸腔里最后的喘息,震得空气粘稠如凝固的沥青,死死糊在暴露的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叶的剧痛。浓烈的臭氧辛辣刺鼻,与海腥味、腐烂有机物发酵的甜腻恶臭、以及高浓度辐射尘埃特有的金属锈蚀感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窒息的鸡尾酒。
铅灰色的海水失去了所有活力,如同一块巨大无垠、冰冷光滑的墓石,在异常的低气压下反常地平静,却于深处涌动着能将万吨巨舰拧成麻花的毁灭暗流。这片海域,已被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
在这片被诅咒的海域中央,灾厄的具象化正上演着它最后的毁灭乐章。
“深渊咏叹者·克拉肯之影”——光明教廷在绝望中强行唤醒的、失控的未完成天使容器,亦是掠食者化达到骇人听闻96%的深渊巨兽。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造物主最恶毒的嘲弄与亵渎。
其庞大如移动山脉的躯干,覆盖着滑腻、不断分泌着墨绿色粘液的暗紫色角质皮肤,皮肤表面密密麻麻遍布着如同活物般蠕动开合的吸盘,每一个吸盘中心闪烁的幽绿妖光,都像是通往深渊的窥视孔,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
头部被强行拉伸扭曲,融合了深海巨鲸的狰狞颅骨特征,一颗占据了大半“面孔”的熔岩池状巨大独眼,其竖立的暗金色瞳孔冰冷、混乱,毫无感情地倒映着下方蝼蚁般挣扎的舰队,瞳孔边缘是疯狂增殖蠕动、如同活蛆般的肉瘤与搏动如巨蟒的幽蓝色能量血管。
数十条形态各异、如同从不同噩梦深渊中强行扯出的粗壮触腕,是它肢解世界的刑具:
“酸蚀之喉”:一条末端生长着深渊巨鲨般锯齿口器的触腕,开合间喷吐着瀑布般的墨绿色酸液洪流。一艘试图抵近发射鱼雷的驱逐舰“迅雷号”被其正面扫中,坚固的合金装甲如同热刀下的黄油,发出“滋滋”的恐怖溶解声,迅速变红、软化、冒泡、剥离,露出内部扭曲的龙骨和管线,仅仅数秒,整艘战舰便在凄厉的金属扭曲声和船员绝望的惨叫声中,从中段熔断、沉没,只留下翻滚的酸雾和一片刺目的油污。
“麻痹毒刺”:另一条形如放大万倍的帝王蝎尾钩,闪烁着幽蓝金属光泽的倒钩上缠绕着致命的神经毒素电弧。一架低空掠过的“磐石-11”武装直升机被其尾钩尖端擦过驾驶舱,刺眼的蓝色电弧瞬间跳跃覆盖机身。
驾驶员和武器操作员连惨叫都未能发出,身体便瞬间僵直、瞳孔放大,皮肤下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塌陷,几秒内便化作两滩包裹在飞行服内的烂泥,失控的直升机旋转着砸向海面,爆成一团火球。
“碎星骨鞭”:覆盖着坦克般厚重、闪烁着骨质冷光的甲壳的触腕,挥舞时撕裂空气的尖啸便是死亡的宣告。“定海”号战列舰那厚重的侧舷装甲被其一次全力抽击命中,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金属呻吟,一个深达数米、边缘呈放射状撕裂的巨大凹坑赫然出现,内部舱室瞬间被挤压变形,火光与浓烟喷涌而出,无数来不及躲避的水兵被震成肉泥或抛入冰冷的海水。
“心智扭曲者”:最诡异的是末端生长着巨大半透明水母伞盖的触腕,伞盖下脉动着无数细小的、散发着迷幻彩光的触须。每一次舒张,便释放出覆盖数公里的、无形却致命的精神冲击波。
一座“云台-03”上的符箓大师拼尽全力展开的“六丁六甲护身神咒”金色光罩,仅仅支撑了不到三秒,便在扭曲现实的精神力场下如同肥皂泡般破灭。平台上所有人员,包括那位精神屏障达到A+级的大师,瞬间七窍流血,眼神涣散,发出意义不明的痴笑或野兽般的嘶吼,要么互相攻击,要么如同提线木偶般直直走向平台边缘,坠入下方翻滚的海水。
更令人绝望的,是它周身笼罩的、浓稠如凝固污血的暗红色掠食者力场——“深渊胃囊”。这力场贪婪地、高效地吞噬着一切袭来的能量。北美“海神戟”特遣队旗舰“波塞冬号”发射的、号称能洞穿山岳的“三叉戟”高能粒子束,在接触力场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仅仅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被彻底吸收;欧盟“高塔”部队集中数十名元素使发动的“天火焚城”联合火系禁咒,那焚尽一切的烈焰在力场表面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未能留下半点焦痕;华夏天道“破浪”舰队齐射的超高速电磁穿甲弹幕,如同撞上无形的橡皮墙,动能被瞬间吸收分解,弹头无力地坠入海中。
力场表面,无数扭曲的、仿佛由无数亡魂哀嚎压缩而成的虚影浮现又破灭,空气中充斥着它那低沉、混乱、如同亿万只海兽同时在灵魂深处尖啸的“咏叹”,带来撕裂理智的剧痛与无边无际的绝望,不断瓦解着抵抗者的意志。
海面之上,已是炼狱绘卷。
联合舰队如同被顽童肆意蹂躏的锡兵玩具。“龙骧号”重巡洋舰拦腰断成两截,燃烧的舰艏如同巨大的火炬缓缓沉没;“迅雷号”驱逐舰熔化的残骸冒着滚滚酸雾;“磐石-11”的残骸在海面漂浮燃烧;更多的战舰如同受伤的巨兽,拖着浓烟与火焰,在海面上艰难地打转或缓慢下沉。天空是燃烧的坟场,“雷隼”战机化作的流星雨不断坠落,“磐石”直升机如同被拍死的蚊虫炸裂,“云台”如同折翼的飞鸟歪斜坠落。海面上漂浮着燃烧的钢铁碎片、油污形成的彩虹色薄膜、散落的救生筏、以及无数随波沉浮、被血水染红的尸体和残肢断臂。刺鼻的硝烟、焦糊的金属味、血腥气、怪物体液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形成地狱特有的气息。
“定海”号战列舰,这支联合舰队伤痕累累的旗舰,如同浴血的巨兽在怒海中挣扎。舰桥指挥塔被“酸蚀之喉”的余波腐蚀掉了小半,裸露的钢筋和管线如同断裂的血管,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宽阔的舰艏甲板布满巨大的凹坑和能量灼烧的焦黑痕迹,扭曲的127毫米双联装防空炮塔如同被巨力揉捏过的废铁,散落各处。粘稠的、混合了鲜血、海水和怪物分泌物的污物覆盖着甲板表面,每一步都湿滑难行。幸存的水兵如同惊弓之鸟,在硝烟与警报声中奔忙,试图扑灭几处较小的火灾,拖走战友的遗体,或操作着仅存的近防炮徒劳地扫射着空中掠过的触腕阴影。
在倾斜的、布满污秽的舰艏甲板最前方,两个身影在弥漫的硝烟和飞溅的海水中,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礁石。
影寒。
她单膝跪在冰冷湿滑的金属甲板上,每一次沉重地喘息都拉扯着肋下一道深可见骨、被能量灼烧得焦黑的伤口,剧痛如同毒蛇噬咬神经。贴身的黑色作战服多处撕裂,露出下面被物理撕裂的皮肉,鲜血混合着海水和粘稠的墨绿色怪物分泌物不断渗出、滴落。她紧握着古剑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颤抖。
刀身上象征“寂灭之息”的苍白冰焰,此刻微弱得只剩下一层贴在刃口的、几乎看不见的薄雾,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自己咬破,一丝暗红的血迹蜿蜒而下。那双沉寂如万载冰湖的眼眸,此刻冰层碎裂,燃烧着冰冷的愤怒和被逼至绝境、不惜玉石俱焚的疯狂!就在刚才,她抓住一次难得的空隙,以燃烧本源为代价,试图用“寂灭·永冻”锁定一条袭向“定海”号动力舱核心的“碎星骨鞭”的能量节点。
然而,当她那极致的冰寒之力侵入对方核心的刹那,一股更加混乱、更加深邃、更加接近深渊本质的狂暴能量瞬间反扑!如同滚烫的岩浆浇灌在薄冰之上!她的“寂灭之息”被强行湮灭、同化!恐怖的反噬力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灵魂本源上!意识海翻腾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喉头一甜,被她强行咽下的腥甜血气在口腔弥漫。96%的掠食者化…其力量本质已开始排斥和压制同源的负面能量!这残酷的现实让她心底最后一丝战术成功的希望彻底熄灭。
在她身后不远处,背靠着扭曲变形、冒着青烟的舰桥装甲残骸,齐思瞒正用未骨折的右手,颤抖着试图将一枚流转着复杂符文、铭刻着“破魔”箴言的特制穿甲弹,填入手中那柄枪管严重变形、布满灼痕、冒着刺鼻青烟的“碎星”重型符文狙击步枪。他的铠甲焦黑一片,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仅靠简易夹板和绷带固定。
额角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冒血,混合着汗水、油污和硝烟,流进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模糊了视线。这位曾经以智计百出、坚韧不拔着称的华夏天道精英队长,此刻眼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充斥着一种目睹不可抗力降临、所有努力化为泡影的深深无力与绝望。
“咳…咳咳…噗!”他猛地咳出一口带着黑色血块的血沫,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没…没用了…”他颓然放弃了填弹的动作,任由那枚珍贵的“破魔”弹滚落在污秽的甲板上。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如同地狱屠宰场般的海面,扫过天空中不断化作凄美火球坠落的友军残骸,扫过甲板上那些年轻水兵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
巨大的挫败感和对即将到来的、无可避免的全军覆没的冰冷预感,如同最沉重的枷锁,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影寒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她只是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古剑更深地插入甲板,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站起来。那巨大独眼中倒映出的、正在被触腕肆意撕扯蹂躏的舰队残影,如同最恶毒的嘲讽,灼烧着她骨子里最后一丝不肯屈服的倔强。
就在这绝望的阴云即将彻底吞噬所有抵抗意志、冰冷的死亡气息扼住每一个人喉咙的临界点——
轰——隆——!!!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巨响,并非来自物理层面的爆炸,而是纯粹力量与速度突破空间壁垒、震荡时空结构本身所产生的、源自灵魂本源的轰鸣!它如同开天辟地的巨神挥动神斧,悍然劈开了战场上空所有喧嚣的死亡交响曲!
时间,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战场上所有声音——战舰的爆炸、刺耳的警报、绝望的呼喊、引擎的悲鸣、怪物混乱的“咏叹”——瞬间消失!
无论是甲板上正扑灭火苗的水兵,还是空中操控着摇摇欲坠飞行器的驾驶员,或是后方指挥中心死死盯着屏幕、嘴唇咬出血的军官,所有人的动作、思维、甚至心跳,都出现了极其短暂、却又无比清晰的凝滞!仿佛整个时空都被这声巨响冻结!
一道身影!
一道速度快到视网膜只能捕捉到一道模糊的、拉长扭曲的猩红残影,在身后留下剧烈震荡、久久无法平复的真空激波锥的身影,如同自九天之外坠落的灭世星辰,裹挟着令空间都为之哀鸣扭曲的恐怖动能和一种蛮荒、暴戾、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秩序感的纯粹毁灭气息,从那铁灰色浓云剧烈旋转、仿佛直通异次元的漩涡中心——悍然砸落!
目标,直指“深渊咏叹者·克拉肯之影”那庞大躯干正中心、被齐思瞒他们先前拼死轰击过、刚刚再生完毕、覆盖着最新生、闪烁着暗紫色油亮光泽的角质层的区域——其能量核心与生命回响的节点所在!
快!超越思维极限的快!快到连光都仿佛被拉长、扭曲!
克拉肯之影那巨大的熔岩独眼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芒!它感受到了!那是来自更高维度的、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是源自本能的、冻结灵魂的极致恐惧!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刺耳如同亿万片玻璃在灵魂深处同时爆碎的恐怖尖啸!所有正在虐杀舰队的触腕瞬间放弃目标,以超越生物极限的速度疯狂回缩!七八条最粗壮、覆盖着最厚重骨甲或萦绕着最强深渊能量的核心触腕(包括“酸蚀之喉”、“麻痹毒刺”、“碎星骨鞭”的核心本体),如同从地狱最深层射出的毁灭之矛,带着撕裂空间的刺耳尖啸和凝聚到足以湮灭小型城市的深渊能量,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足以绞杀神明的死亡之网,朝着那道下坠的“陨星”狠狠绞杀而去!同时,它周身那浓稠的暗红色掠食者力场“深渊胃囊”瞬间沸腾、压缩,颜色深如凝固的污血,厚度激增数倍,散发出足以将航空母舰瞬间分解为基本粒子的湮灭气息,试图将那致命的威胁吞噬、消化!
然而,那道身影的速度,超越了物理法则的桎梏,超越了空间的距离,甚至…超越了怪物思维反应的极限!
就在那足以将喜马拉雅山脉夷为平地的恐怖触腕之网即将彻底合拢、将“陨星”绞杀湮灭的前一刹那!
那道身影在不可能中完成了违反常理的二次加速!仿佛空间本身在他面前折叠、为他让路!他的身体在空中做出了一个精妙到毫巅、近乎艺术般的微旋与姿态调整!如同在狂暴鞭影与毁灭能量交织的死亡之网中跳着优雅而致命的华尔兹!
嘭!嘭!嘭!嘭!
连续四声沉闷到极致、如同远古泰坦在胸腔内擂动战鼓的恐怖爆鸣,在万分之一秒内叠加、共振、爆发!
四条回防最快、能量最强、作为绞杀网核心的触腕(包括那条喷吐酸液的鲨形口器本体和覆盖着最厚重骨甲的“碎星骨鞭”主体),在与那道下坠的猩红轨迹接触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恒星核心的超巨型反物质炸弹正面命中——从接触点开始,物质结构在绝对的力量与速度法则下被瞬间从分子层面彻底瓦解、粉碎、湮灭!
没有断裂!没有炸裂!没有碎片!
是彻底的、无声的、从存在层面被抹除的湮灭!
坚韧的角质皮肤、粗若摩天大楼钢缆的肌肉纤维、硬度超越地球上任何已知合金的骨骼…在猩红轨迹掠过的刹那,如同被投入黑洞的光线,瞬间消失!被绝对的力量法则彻底否定!暗紫色的血肉、惨白的骨茬、墨绿色的体液…所有构成物质,在猩红光芒掠过的路径上,无声无息地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流,随即被狂暴的后续能量乱流彻底吹散、稀释,仿佛从未存在过!原地只留下四条瞬间消失的、巨大的、令人心胆俱裂的虚空轨迹!
那道身影下坠的速度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减缓!如同烧至理论温度极限的恒星内核贯穿冰冷的星尘!无视了那沸腾压缩到极致、足以吞噬行星级能量的暗红色掠食者力场“深渊胃囊”!力场如同被烧红的、密度无限的奇点贯穿的黄油,剧烈地扭曲、荡漾、向内疯狂塌陷,然后——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般轰然洞穿!甚至未能让那下坠的轨迹产生哪怕最微小的偏折!
噗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灵魂冻结、如同最锋利的审判之剑贯穿万年冻土的可怕声响!
那道身影,如同刺穿地狱之门、宣告最终审判的神罚之矛,狠狠地、深深地、毫无阻滞地——贯穿了克拉肯之影庞大躯干的正中心!那个刚刚再生完毕、覆盖着新生油亮角质层的核心节点区域!位置精准得令人发指!
时间,在这一刻被绝对的力量所凝固。
紧接着!
轰隆隆隆隆——!!!!
无法用任何已知物理现象描述的恐怖能量爆发,以那道身影的贯入点为绝对核心,从克拉肯之影庞大躯体的最深处、从它生命回响与能量核心的源头——轰然释放!!!
那不是爆炸!是纯粹的、由内而外的、力量法则的具现化!是一场针对物质与能量存在的、来自更高维度的绝对否定风暴!
肉眼可见的、如同实体般的、混合着刺目猩红(纯粹力量)、暗沉金芒(秩序法则)与混沌色彩(空间湮灭)的毁灭冲击波,如同宇宙大爆炸瞬间的奇点膨胀,瞬间从那庞大的肉山内部撑开、扩散!所过之处,克拉肯之影那坚韧无比的暗紫色角质皮肤、疯狂蠕动的肌肉组织、搏动如雷的幽蓝能量血管、甚至那些疯狂增殖的肉瘤…如同被投入了存在抹除力场中的沙堡,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融!瓦解!化为最基础的基本粒子,随即被混乱的法则风暴彻底搅碎、归于虚无!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碎块四溅!没有能量殉爆!
只有一种绝对的、彻底的、从物质和能量层面被强行抹除的恐怖景象!仿佛有一块无形的、代表着“否定”权柄的橡皮擦,将怪物的存在从现实的画布上硬生生、彻底地擦去!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那道毁灭性的冲击波如同宣告终结的死亡光环,以超越光速的感知速度,沿着克拉肯之影庞大躯体的每一个方向、每一条残余触腕的能量连接脉络,疯狂地蔓延、扩散!
噗!噗!噗!噗!…
密集得如同亿万颗气泡在深海同时破裂的、轻微却令人心胆俱裂的湮灭声响起!
克拉肯之影那庞大如山岳的躯干主体,连同它那几十条挥舞的、刚刚湮灭了四条同伴的恐怖触腕(除了最边缘几条末端带着水母伞盖、能量连接相对独立的触腕),在猩红暗金的冲击波纹扫过之后,如同被投入事件视界的物质,瞬间消失!被彻底抹除!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无比、边缘光滑、仿佛被无形巨口吞噬后留下的绝对虚空!以及虚空周围剧烈翻滚、扭曲、试图填补空缺却徒劳无功的空间乱流!
只剩下几条最远端、末端还保留着水母伞盖结构释放精神冲击的触腕,如同被瞬间斩断了能量脐带的死蛇,在失去主体支撑后,带着喷涌的墨绿色体液和最后的本能抽搐,沉重地砸落在下方早已一片狼藉的海面上,溅起浑浊的滔天巨浪!它们是这头深渊巨兽曾经存在的、最后的、可悲的残迹。
那巨大如同熔岩池的独眼,在冲击波扫过的瞬间,凝固了所有的疯狂与冰冷,只剩下一种难以置信的、凝固的茫然。随即,眼球的晶体结构如同风化万年的脆弱岩石,无声地碎裂、剥落、最终也彻底湮灭在那代表终结的波纹之中,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仅仅一击!
从破云而降,到贯穿躯体核心节点,再到由内而外的法则湮灭风暴!
整个过程快如白驹过隙,不超过三秒!
那令联合舰队束手无策、带来灭顶之灾的、掠食者化程度高达96%的恐怖天使容器“深渊咏叹者·克拉肯之影”——
彻底湮灭!
连一声完整的哀嚎都未能留下!如同从未存在过!
死寂。
比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还要沉重亿万倍的死寂,瞬间吞噬了整片海域,连海浪拍打残骸的声音都仿佛被这绝对的寂静所吸收。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糊、以及一种能量湮灭后特有的、带着浓烈金属锈蚀感和空间灼烧气息的刺鼻臭氧味。那无处不在、折磨灵魂的怪物“咏叹”彻底消失,留下的真空反而让幸存的耳膜嗡嗡作响。
所有幸存者,无论是甲板上挣扎爬起、浑身浴血的水兵,还是悬停在半空、驾驶舱内仪表盘疯狂报警的飞行员,或是后方指挥中心一片死寂、只有雪花噪点的屏幕前,所有人都如同被无形的、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僵在原地。他们的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涣散失焦,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大脑彻底空白,无法处理这超越认知极限、如同神迹又似终极噩梦的景象。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无法理解存在的极致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心脏。
齐思瞒背靠着冰冷刺骨的装甲残骸,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缓缓滑坐在地。手中那柄报废的“碎星”狙击步枪“哐当”一声砸在污秽的甲板上。
他死死盯着海面上那怪物原本矗立、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边缘翻滚着空间乱流的绝对虚空和几截在海浪中无力抽搐的触腕断肢的位置,又猛地抬头看向天空中那道悬浮在湮灭风暴残留的、如同沸水般剧烈翻滚的混沌能量乱流中心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茫然,还有一丝…面对未知神魔般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冻结骨髓的战栗。
是他?那件破烂作战背心肩部一道熟悉的、歪歪扭扭的缝合线——那是云依的手艺!那残存的、微弱却无法忽视的气息…罗清帆?!那个失踪数年、被判定为凶多吉少的大哥!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97%的掠食者化?!他是如何保持理智的?!那恐怖到一击湮灭96%掠食者化怪物的力量…就是这非人形态带来的吗?巨大的冲击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几乎无法呼吸。
影寒拄着古剑,身体因为重伤和巨大的冲击而剧烈摇晃,几乎要倒下。她苍白的脸上血污、汗水和粘稠的怪物分泌物交织,但那双冰湖般的眼眸,此刻却锐利如穿透永恒迷雾的鹰隼,死死锁定了空中那个沐浴在能量余烬中的身影!她的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这股气息…这股狂暴、蛮荒、原始到极致,却又带着一丝深入骨髓、无法磨灭的熟悉感的恐怖气息?!真的是他?!他怎么可能…在失踪后…以这种姿态…拥有这种…足以改写战场规则的力量?!97%!他究竟在深渊边缘经历了什么?!如何在兽性的狂潮中维系住这一线摇摇欲坠的理智?!巨大的疑问和冲击让她本就濒临极限的精神一阵恍惚,眼前阵阵发黑。
如果不是在冥域见过他,还记得他的气息,不然自己的一定认不出来他的!
空中混乱的能量乱流和湮灭风暴残留的、如同灰烬般的空间尘埃,在死寂的海风中缓缓散去、沉降。
那道一击定鼎乾坤、如同神魔降世的身影,终于毫无遮掩地、清晰地暴露在铅灰色的、压抑的天幕之下。
嘶——!
当看清那身影的瞬间,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在残存的战舰甲板上、在幸存的飞行器驾驶舱内、在每一个通过远程监控看到这一幕的人喉咙里,不约而同地响起!那声音汇聚成一片压抑的、充满极致恐惧与难以置信的声浪,如同冰冷的潮汐掠过死寂的海面!
那…还能称之为“人”吗?
接近三米的恐怖身高,如同一座移动的、由活体山岩与毁灭意志浇筑而成的钢铁堡垒!身躯的每一寸线条都充满了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感,覆盖着一层浓密、粗硬、每一根都如同百炼精钢淬火打磨而成的钢针般、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黑色毛发!肌肉的维度与线条早已突破了人类生理结构的极限,虬结贲张如同亿万条盘绕绞紧的巨型液压钢缆,在破烂不堪、仅能勉强蔽体的特制深灰色作战背心下剧烈起伏、搏动,每一次微弱的收缩舒张都仿佛牵引着空间的震颤,蕴含着足以将喜马拉雅山脉一拳轰成齑粉的恐怖力量!手臂的长度比例严重失衡,垂落时覆盖着钢鬃的利爪尖端几乎触及膝盖,粗壮程度堪比千年古树的主干!手掌宽大如磨盘,指骨粗壮如攻城锤的沉重撞角,指甲厚实、弯曲如死神镰刀、闪烁着乌金般的致命寒光,仅仅是静止不动,便散发出撕裂空间的锋锐感!
他的头颅,是将蛮荒与毁灭的图腾具象化到了令人灵魂颤栗的巅峰!额骨高耸如陡峭的悬崖绝壁,眉骨如同巨大的、饱经风霜的岩石悬臂般突出,在深陷的、如同通往熔岩地狱的眼窝中,两团熔融黄金般的炽烈火焰熊熊燃烧!那不是瞳孔,更像是两座被强行嵌入眼眶、时刻处于临界喷发状态、沸腾翻滚着毁灭能量的微型活火山!每一次眼睑(如果那覆盖着钢鬃的褶皱还能称之为眼睑)的细微颤动,都仿佛有熔岩的火星从中溅射出来!巨大的鼻腔只剩下两个不断喷涌着灼热白气柱的黑洞,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如同蒸汽机车的咆哮,在冰冷粘稠的空气中拉出长长的、扭曲视线的白色轨迹。
嘴唇严重外翻,无法合拢,两排如同地狱熔炉中千锤百炼而成、锯齿般的森白獠牙完全暴露在外,闪烁着择人而噬的惨白寒光,齿缝间似乎还残留着深渊能量的幽蓝碎屑。下颌和部分脸颊的毛发在刚才那毁天灭地的能量爆发中被极致的高温灼烧、焦卷、大片脱落,露出下面暗红如冷却凝固后的火山熔岩般的狰狞皮肤,皮肤表面布满了扭曲凸起的、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能量疤痕,疤痕下清晰可见搏动着的、流淌着幽蓝色高能血液的粗大血管,如同有活物在其中奔流不息!
掠食者化程度:97%!
这个冰冷的、如同最终审判般的数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烙印,深深镌刻在这具行走的、人形天灾的每一寸躯体之上。他体内奔涌的力量,是纯粹的、未加驯服的、来自深渊最底层的毁灭洪流,是掠食者生命本质进化到极致边缘的狂暴体现。
仅仅是悬浮在那里,散发出的无形威压就令周围的空间产生肉眼可见的、水波般的涟漪扭曲,空气被高度电离,发出密集如雨打芭蕉的“噼啪”爆响,亿万根无形的能量尖针扎在下方每一个幸存者的皮肤和灵魂深处!一股源自生命最底层代码的、面对食物链顶端终极掠食者的极致恐惧,如同绝对零度的寒潮,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与思维!
然而,就在这如同从洪荒神话中走出的灭世凶兽般狰狞恐怖的外表下,那燃烧着熔金之火的眼瞳最深处,却并非野兽的混沌与疯狂。那里,有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绝对冷静!一种洞悉战场全局、俯瞰众生挣扎的漠然!一种…属于“人类”的意志光辉,如同在十二级飓风中飘摇欲熄、却始终不肯放弃的微弱烛火,无比顽强地燃烧着,死死压制着那几乎要吞噬一切的、源自深渊的兽性咆哮本能!
正是这丝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清明,让下方所有被恐惧彻底攫住、几乎要精神崩溃的人,勉强维持着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没有彻底陷入疯狂。
“大哥?!”齐思瞒失声惊呼,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认知被彻底撕裂的剧痛以及重伤的虚弱而彻底变调、嘶哑,如同砂纸在锈蚀的铁管上摩擦!那眼神!虽然被狂暴的、几乎要焚尽一切的熔金火焰包裹,但那火焰深处一抹熟悉的、属于那个曾经阳光开朗、笑容爽朗、眼神清澈如溪水的青年的影子…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灵魂深处!是他!那个在不久前神秘失踪的大哥罗清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97%的掠食者化?!他是如何在深渊侵蚀的边缘维持住这一线理智的?!那恐怖到一击湮灭96%掠食者化怪物的力量…就是这彻底非人化所付出的、无法想象的惨烈代价吗?!巨大的冲击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剧烈痉挛,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影寒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握刀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仿佛下一刻就会碎裂。他…他竟然还活着?!以这种…这种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形态?!97%!他究竟在失踪的岁月里踏入了怎样的地狱?如何在深渊的侵蚀下维持住这一线摇摇欲坠的理智?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代价就是彻底告别人类的形态吗?!巨大的疑问、震撼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或许是对云依命运的悲悯,或许是对这残酷力量的警惕)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本就濒临极限的精神,让她一阵眩晕,身体晃了晃,全靠古剑支撑才没有倒下。
就在这死寂与震撼凝固如万载寒冰、连时间都仿佛停滞的时刻——
嗤——!
一道青白色的流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厉啸和一种不顾一切、近乎燃烧生命本源与灵魂的决绝,从战场东南方向的低空、一片尚未散尽的紫红色浓云中悍然射出!速度之快,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凝而不散、边缘因高速摩擦而泛着炽红光芒的真空激波轨迹!那光芒并非直线突进,而是带着一种精妙到毫巅、近乎预知未来般的曲折规避,如同穿花蝴蝶般灵巧地绕开了几处尚未散尽的、散发着空间撕裂感的怪物能量余烬、漂浮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钢铁碎片、甚至一道刚刚扫过的、失去目标后正在缓缓消散的精神冲击波残余,目标无比明确地直指空中那如同灭世魔神般悬浮的恐怖巨猿身影!
流光瞬间跨越了生与死的数千米距离,悬停在距离巨猿身影不足五十米的空中。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散去,显露出一个纤细却异常挺拔、如同风中青竹般的身影,稳稳悬停。强大的能量波动从她身上缓缓平息,带着一种长途奔袭后的疲惫与不顾一切的决然。
云依。
她显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长途跋涉。那件曾经象征着她温婉娴静的米白色高领羊绒长衫,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洁净与柔和,上面布满了长途飞行沾染的灰黑尘土、被战场边缘硝烟熏燎的焦痕、被高能粒子流擦过留下的灼烧印记、以及几处被溅射的、具有强腐蚀性的墨绿色怪物粘液腐蚀出的破洞,边缘残留着被侵蚀的焦黑痕迹。束在脑后的乌黑长发,此刻散乱了不少,几缕被汗水浸透的发丝紧紧贴在汗迹涔涔、沾染了烟灰与油污的额角与苍白冰凉得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她的呼吸急促而深重,胸口剧烈起伏,高耸的胸脯在残破的衣衫下快速起伏,显然刚才那不顾一切、榨干每一分潜能的极限冲刺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负荷,甚至可能动用了某种激发潜能的秘法。风尘仆仆的狼狈,长途奔袭的憔悴,边缘战斗留下的伤痕…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她此刻那双眼睛中迸发出的、足以照亮这片死亡海域的光芒!
那不再是江南烟雨氤氲出的温婉朦胧,而是如同被投入恒星熔炉中千锤百炼、淬去所有杂质后剩下的、最纯粹炽烈的星辰之核!充满了不顾一切的急切、深入骨髓的担忧、以及一种历经千难万险、跨越山海阻隔、在绝望与希望交织的漫漫长夜中终于捕捉到那一丝熟悉气息的、近乎偏执的探寻与渴望!她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燃烧着灵魂之火的绝世神锋,穿透了混乱的能量余烬、弥漫的硝烟和空间的扭曲,死死锁定了前方那个让她魂牵梦萦、刻骨思念的身影!所有的疲惫,所有的伤痛,在捕捉到那丝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的瞬间,都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冲破胸膛、将她整个人点燃的期待与狂喜所取代!是他!一定是他!她终于找到了!
她来了!跨越了朔方古城的安宁与封阳沉默如山般的挽留,跨越了高山大海的阻隔,闯过了无数未知的险境与恶战,拒绝了沿途所有的休整与迟疑,只为了这一刻!只为了找到他——罗清帆!
然而,当她的视线,终于穿透了最后一丝飘散的、带着焦糊味与空间灼烧气息的烟尘,无比清晰地、毫无遮挡地、如同高清镜头般聚焦在那个悬浮的身影之上时——
时间,被一把名为“残酷现实”的、淬炼于绝望深渊最底层的巨锤,狠狠砸得粉碎!化为虚无!
云依脸上所有的急切、所有的担忧、所有的风尘仆仆、所有重逢在即的激动与狂喜…如同被瞬间泼上了来自宇宙绝对零度的液氦,彻底僵硬、冻结、然后寸寸碎裂!她那双燃烧着星辰般璀璨光芒的眼眸,瞳孔在万分之一秒内扩张到生理极限,仿佛要将眼前这无法理解的、荒诞恐怖到极致的景象整个吞噬进去!随即,又如同受惊的蚌壳般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这剧烈的生理反应,将她内心掀起的、足以撕裂灵魂、颠覆一切的滔天巨浪暴露无遗!
她微微张开的、失去血色的嘴唇,凝固在一个试图呼唤的唇形上。那个无数次在心底、在梦中、在绝望与希望交织的漫漫长夜里无声呐喊的名字——“清帆”——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冰冷刺骨的、覆盖着钢鬃的巨手死死扼住,卡在喉咙深处,化作一团灼热滚烫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哽咽!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言语,所有的思念与呼唤,都被眼前这具庞大、狰狞、散发着纯粹蛮荒与毁灭气息的躯体,硬生生碾成了齑粉,消散在带着浓重血腥味与死亡气息的海风中!
她看到了什么?
那记忆中永远带着温暖笑意、如同冬日暖阳般融化她心中冰雪的俊朗脸庞呢?
那曾经修长挺拔、充满少年意气、能将她轻松抱起旋转、在她耳边低语着未来憧憬的身躯呢?
那饱含着爱意、温柔、仿佛蕴藏着整个星空、让她甘愿沉溺其中、托付终身、成为她黑暗岁月中唯一锚点的眼眸呢?
眼前…只有一头高达三米、如同由最坚硬的玄铁星核与最狂暴的远古凶兽基因强行拼接、再由深渊意志亲手雕琢而成的恐怖造物!覆盖全身的浓密黑毛如同淬毒的钢针丛林,每一根都散发着金属的冷光与毁灭的气息;虬结如山的肌肉蕴含着撕裂大陆架的原始力量,如同盘踞的活体山脉;外翻的、如同淬毒匕首般的獠牙闪烁着死亡的惨白寒光,喷吐着灼热白气的鼻孔如同连接着地心熔炉的鼓风口!而那双眼窝中燃烧的…是熔化的黄金?是沸腾的硫磺之海?还是来自地狱最深层、焚尽一切希望与光明的永恒之火?!
唯一…唯一还能让她那几乎要彻底崩溃的意识抓住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是那件早已破烂不堪、被膨胀到非人尺度的肌肉撑得几乎爆裂成布条、却依旧顽固地挂在巨兽肩头的深灰色作战背心!肩部那道歪歪扭扭、针脚略显笨拙却无比熟悉的缝合线——是她亲手缝补的!在朔方小院的温暖灯光下,一针一线!还有…还有那两团熔金火焰的最深处…那拼命挣扎、如同在十二级飓风中飘摇欲熄的微弱烛火般的…属于“罗清帆”的…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仿佛随时会被兽性狂潮彻底吞噬的清明!
“轰——!!!”
无法形容的巨大冲击,如同亿万颗反物质炸弹同时在云依的灵魂最深处引爆!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刺骨的、覆盖着钢鬃的巨爪狠狠攥紧、捏碎!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从脚底瞬间逆流冲上头顶,又在极致的冰冷中冻结成万载玄冰!一股足以冻结灵魂本源、灭绝一切生机的寒意,从尾椎骨沿着脊柱瞬间炸开,如同疯狂蔓延的冰封藤蔓,瞬间充斥四肢百骸,让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尖锐的耳鸣声如同亿万只淬毒的钢针在颅内疯狂攒刺、搅拌,吞噬了外界所有的声音!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色彩瞬间褪去、失真、扭曲,只剩下那头巨兽狰狞恐怖的、如同终极梦魇般的轮廓,烙印在视网膜上,烧灼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撕裂着她所有的认知与信仰!
未婚夫?
她跨越山海、历经生死、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寻找的未婚夫?
就是眼前这头…这头从地狱深渊最底层爬出来的、散发着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战栗的纯粹毁灭气息的…掠食者?!一个掠食者化高达97%的怪物?!
云依悬浮在空中,身体僵硬得如同万载玄冰雕琢的塑像,失去了所有生命的灵动。海风带着浓重的血腥、硝烟、怪物体液腐烂的恶臭以及空间湮灭后的焦糊金属味,吹拂着她散乱的长发和破损的衣角,却带不来一丝一毫的暖意,只有刺骨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她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希望与期待,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粉碎、化为虚无!只剩下一种被命运无情嘲弄、被现实残忍撕裂后的、深入骨髓的巨大茫然与无边无际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恐惧与绝望!仿佛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崩塌、旋转、粉碎,将她无情地抛入了无底的、永恒的、连时间都失去意义的冰冷深渊!
泪水。
没有任何征兆。
如同决堤的冰河,汹涌地、无声地、失控地从她瞪大到极限、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巨大空洞与无尽绝望的眼眶中奔涌而出!滚烫的泪珠,在她冰冷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上肆意流淌,冲刷出道道清晰的、如同伤痕般的痕迹,如同最悲怆、最无声的控诉,最终滴落在下方冰冷浑浊、漂浮着燃烧残骸与猩红血沫的海水中,瞬间消失无踪,连一丝最微小的涟漪都未曾激起。
那不是悲伤的哭泣。
那是灵魂被瞬间彻底撕裂后,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所溢出的本能!是认知被彻底颠覆、信仰与希望之塔彻底崩塌后的精神废墟!是亲眼目睹至爱之人坠入无间地狱、化为狰狞可怖的怪物却无能为力的、最深沉的绝望与心死!是支撑她走过无数黑暗岁月的、那个关于“重逢”的美好幻梦,在她眼前被残酷现实硬生生、血淋淋地碾碎成渣!
她想尖叫,想用尽全身力气质问这残酷的命运为何如此不公!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抓住他,摇晃他,用指甲撕扯,用牙齿啃咬,用尽一切方法去确认这只是一场荒谬绝伦、终将醒来的噩梦!
但她的身体,背叛了她所有的意志。
如同被无形的、冰冷的、来自深渊最底层的锁链死死禁锢在虚空,僵硬地悬浮在原地,连一根手指、一个最微小的颤动都无法做到。只有那汹涌的、滚烫的泪水,如同沉默的、最悲怆的末日哀歌,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无法言喻、也无法承受的巨大恸哭!每一滴泪水,都像是她碎裂的心房流淌出的、滚烫的血!
战场上,时间仿佛被这无声的泪水与绝望无限拉长、凝固。
死寂的海域,残破的舰队如同巨兽的尸骸,燃烧的残骸散发着最后的余热,漂浮的尸体与残肢断臂诉说着战争的残酷…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这幅残酷到令人心碎、绝望到令人窒息的画面的冰冷注脚。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这无声却比任何呐喊都更震撼人心、更令人心碎的一幕上:那如同灭世凶神般降临、一击荡平深渊巨兽的恐怖掠食者,与那悬浮在他咫尺之遥、纤细脆弱如同风中残烛、泪流满面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仿佛灵魂已被抽离的女子。
一种沉重到足以压垮山岳、悲怆到足以令星辰坠落的氛围,如同实质的、浸透了绝望的铅云,沉甸甸地笼罩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即便是最铁血、见惯生死、心如铁石的战士,看着空中那泪流不止、如同失去灵魂的空壳般的纤细身影,看着那巨兽熔金之瞳深处竭力闪烁、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微弱清明,也感到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心悸与酸楚,仿佛自己的心脏也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像一个宇宙纪元般漫长。
空中的罗清帆,那熔金之瞳中剧烈燃烧、仿佛要焚尽虚空的火焰,猛地爆闪了一下!如同被投入一颗行星的熔岩海洋,掀起了毁天灭地的滔天巨浪!那丝苦苦支撑的、属于人类的清明意志,因为云依的出现,因为那汹涌的、无声的、却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锋利的泪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冲击!
狂暴的兽性本能如同被彻底激怒、挣脱了最后枷锁的深渊凶兽,发出无声的、震耳欲聋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咆哮,掀起滔天血浪,疯狂地冲击、撕咬着那微弱的光点,试图将其彻底吞噬、碾碎、同化为毁灭狂潮的一部分!属于“罗清帆”的意识则在无边无际的兽性深渊中疯狂地挣扎、呐喊、试图抓住那泪流满面的容颜,那熟悉的气息,那是他维系“存在”的最后锚点!
他那覆盖着浓密黑毛、粗壮得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般的右臂,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与庞大身躯和狂暴力量格格不入的、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的迟疑,抬了起来。那宽大如远古磨盘、指骨粗壮如攻城巨锤、指甲如弯曲的死神镰刀般的恐怖手掌,五指微微张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痛苦与深入骨髓的恐惧,剧烈地、无法抑制地颤抖着…伸向悬浮在他面前的云依。
那动作,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矛盾与撕裂感。
充满了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下竭力控制的、如同最顶级的微雕大师对待易碎琉璃般的极致温柔。
充满了想要触碰、确认那是否真实、却又害怕自己这非人的形态、这狂暴不受控的力量会如同碾碎尘埃般伤害到对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卑微。
充满了…一种跨越了非人形态与人类情感无尽鸿沟的、绝望而卑微的、如同在无间地狱中仰望天堂之光的、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渴望!
他想触碰什么?
想拭去她脸上那冰冷的、如同熔岩般灼烧他残存灵魂的泪痕?
想确认眼前这泪流满面、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灵魂的女子,是否真的是他刻骨思念、愿意付出一切(包括这残存的理智)去守护的云依?
还是仅仅…想从那滚烫的泪水中,汲取一丝微弱的、证明自己“曾经为人”、“仍有羁绊”、“尚未被深渊彻底吞噬”的光芒?
那覆盖着钢鬃、如同洪荒凶兽灭世利爪般的手掌,在粘稠凝固、弥漫着血腥、绝望与心碎气息的空气中,带着令人心碎的、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一寸寸地…向着云依那苍白冰凉、泪痕交错、如同最精致却已布满裂痕的瓷器般的脸颊…靠近。
喜欢具临:极恶都市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具临:极恶都市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