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那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的地下指挥中心重返地面后,外界的光线仿佛被扭曲成一种令人心头沉闷的、极不自然的昏黄色,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罩在一个巨大而污浊的琥珀之中。
影寒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杂着放射性尘埃的呛人味道、建筑物烧焦后的糊味、以及那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不散的血腥气。这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气息,反而让她因官方那沉重而无奈的妥协所带来的压抑感稍稍驱散了一些。现实的残酷远比地下那些权衡与算计来得更直接,也更清晰地指明了道路。
路还很长,官方态度的松动,仅仅是一切开始的第一步,如同撬动巨石的第一道缝隙。接下来的,才是真正艰难且至关重要的一步。
“蜀山剑盟。”唐守疆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眉头锁得更紧,仿佛能夹死苍蝇,“这帮练剑修心的家伙,脾气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自诩御剑术天下无双,攻击力寰宇第一,平日里就眼高于顶,鼻孔朝天。如今这末日浩劫,他们要么觉得凭借蜀山天险和万剑大阵能独善其身,关起门来做自己的山大王;要么……恐怕早已有了别的心思,动了其他念头。”他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忌惮,以及对此行前景的极度不看好。
影寒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废墟的阻隔,投向了遥远的西南方向,她的视线似乎越过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座传说中奇峰突起、终年云雾缭绕、剑气冲霄的仙家圣地。“无论如何,蜀山必须去。蜀山剑修是整个华夏乃至世界都数得着的极强战力,若能争取过来,对于凝聚人心、整合力量有着无可替代的重大意义。”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千锤百炼、不容置疑的决心,如同深深楔入岩石的钉子。
齐思瞒沉默地站在她身侧,一如既往,像是最沉稳可靠的磐石,怀中抱着的连鞘长剑与他整个人气息融为一体,隐而不发,却无人敢小觑。他身后,那名电子战专家正全神贯注地快速操作着军用级便携终端,屏幕上数据流飞速滚动,调取并分析着所有关于蜀山及其周边区域的最新卫星图片和能量波动情报;而那名身材魁梧的重火力手,则像一头警惕的雄狮,肌肉紧绷,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断壁残垣的每一个阴暗角落,手中那挺经过特殊改造、足以对抗超凡生物的重型枪械枪口微微移动,随时准备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借助官方提供的有限通行权限(几个加密的无线电频段识别码和一道电子通行令)以及天机阁通过极隐秘渠道传递来的、标注了数条避开强大变异生物巢穴和能量风暴区的路径信息,小队一行人轻装简从,凭借着过人的身手和先进的单兵装备,在城市的废墟和荒芜的郊野间快速穿行,朝着蜀地方向潜行而去。
越是接近蜀山传统的势力范围,周围的气氛就越发显得诡异。原本应是人烟稀少、甚至渺无人迹的崇山峻岭与深涧峡谷之间,竟零星出现了许多来历不明、行迹诡秘的异能者和修士。他们或独行,或三三两成群,大多行色匆匆,风尘仆仆,眼神中充满了戒备与审视,彼此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但细看之下,却又隐隐朝着同一个方向——蜀山主峰所在之处汇聚。空气中原本浓郁的灵气似乎也变得躁动不安,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和压抑感。
“情况不对劲。”唐守疆凭借着多年沙场生涯锻炼出的直觉和经验,立刻举起拳头示意队伍放缓速度,并迅速寻找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巨石断墙后作为隐蔽点,“这些人装束各异,派系繁杂,但眼神里没有逃难者的惶恐,只有算计和警惕……倒像是……去赴一场约定好的集会?”
很快,唐守疆携带的加密军用通讯器发出一阵极轻微的震动,“磁珠”迅速解码,天机阁的情报通过一次性的量子加密信道传递过来,内容让所有人心头一沉:“紧急情报!据多方印证,蜀山剑盟近日以‘品鉴名剑,弘扬古风’为名,广发‘品剑帖’,邀西南各路豪强、宗门代表前往观礼。实则,此次大会恐有重大事宜相商,极可能与应对当前全球剧变局势、决定西南未来走向有关。然,具临组织与天符门均未在受邀之列!蜀山此举用意不明,敌友难辨,诸位务必万分谨慎!”
“品剑帖?”影寒眸光骤然一凝,寒意闪过,“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蜀山这是要趁此天下大乱之机,抢先整合西南各方力量,形成铁板一块,欲自立门户?还是说……他们另有所图,有了更危险的想法?”她的思维急速运转,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恐怕不止是自立门户那么简单。”唐守疆语气沉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说出了那个最坏的、也是大家最不愿见到的猜测,“他们很可能是想抢在所有人前面,确立自己在西南乃至整个华夏残存势力中的绝对领导地位,甚至……不排除想借此资本,暗中与教廷接触,试探妥协或投降的可能性,为自己争取最好的条件!”这种事在历史上前车之鉴实在太多。
“如果是这样的话绝不能让他们成功!”影寒断然道,声音斩钉截铁。若让蜀山以这种方式整合了西南势力,无论其最终选择是对抗还是妥协,都将彻底打乱她联合所有力量共抗教廷的全盘计划。前者会导致力量分散,令出多门;后者则无异于为虎作伥。更可怕的是,一旦联盟谈判破裂,甚至可能提前引发华夏内部残存力量之间的内战,将最后的元气消耗殆尽,让教廷坐收渔翁之利。
“没时间犹豫了,立刻出发!必须在他们的‘品剑大会’形成最终决议之前赶到,阻止他们!”影寒当机立断。
小队成员不再刻意隐藏行迹,所有人体内能量全力催动,或是真元流转,或是异能激发,或是推进器喷射出幽蓝尾焰,数道身影化作颜色各异的流光,以最快速度划破昏黄的天幕,直奔那剑气隐隐、云遮雾绕的蜀山主峰而去。
蜀山,万剑峰下。
往日子里清幽寂静、只闻松涛鸟鸣的迎客坪,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喧嚣沸腾,人头攒动。各色服饰、气息迥异的修士、异能者、甚至还有几位看起来像是古老部落首领的人物齐聚于此,低声交谈,议论纷纷。场面看似热闹,实则暗流涌动,每一句交谈背后可能都隐藏着试探与算计。蜀山弟子们身着统一的青白二色剑袍,背负长剑,一个个神色倨傲,眼神锐利,在人群中穿梭往来,维持着基本的秩序,并引导那些持有请柬的来客通过索桥栈道,前往上方更为开阔的主峰广场。
影寒一行人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和侧目。他们这一组合实在太过奇特醒目:为首的年轻女子气息深邃内敛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压(影寒),身旁跟着一位怀抱古剑、面色冷峻如冰的护卫(齐思瞒),后面则是铁血气势十足、装备着明显现代化甚至超前科技装备的军人(唐守疆及其队员)。这与周遭那浓厚的复古修真氛围显得格格不入,异常扎眼。
这一群人里,除了齐思瞒和影寒身上还带着些许修行者的特质(外人并不能清晰感知影寒的深浅),其他人都与传统修真毫无关系,而且这几个“非主流”看起来还是处于领导地位!
“站住!来者何人?此乃蜀山重地,品剑大会期间,闲杂人等不得擅闯!请即刻出示你们的请柬!”一名负责值守山门的蜀山精英弟子上前拦阻,他目光扫过唐守疆等人身上的装备时,嘴角撇了撇,语气带着大宗门弟子特有的傲慢与不容置疑。
“天符门,影寒。有要事求见蜀山掌门灵息真人。”影寒淡然开口,声音并不高昂,却奇异地清晰压过了现场的所有嘈杂,精准地送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显示出对力量极其精妙的掌控力。
“天符门?”那值守弟子明显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诮与轻蔑之色,“原来是你们?抱歉,掌门真人早有严令,此次品剑大会,乃我西南修真界盛事,只接待持帖之人与受邀嘉宾。尔等并未在受邀之列,还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他的话语引来周围一些人的注意,各种目光纷纷投来——有纯粹好奇的,有事不关己冷漠旁观的,也有认出他们身份后露出幸灾乐祸表情的。天符门近日被教廷走狗和降临天使骚扰得焦头烂额、山门损毁严重的事情,在圈子里早已不是秘密,在许多趋炎附势或胆小怕事者看来,天符门已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
唐守疆脸色一沉,额头青筋微跳,军人的火爆脾气就要发作,却被影寒微不可察地抬手阻止。
她并未再看那狗眼看人低的弟子,而是目光越过他,直接投向那高耸入云、仿佛利剑直插苍穹、周身环绕着无形剑气的主峰,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动用了真元之力,声音如同滚滚雷鸣,又似九天鹤唳,瞬间传遍了整个迎客坪,甚至清晰地穿透云雾,回响在上方的主峰广场:
“天符门影寒,携华夏具临组织前敌指挥官唐守疆将军,有关乎我华夏修真界存亡、亿万生灵命运之要事,求见蜀山掌门灵息真人!莫非值此存亡绝续之秋,蜀山已决意紧闭山门,谢绝外客,坐视天下倾覆,苍生涂炭,只求独善其身了吗?!”
声浪滚滚,不仅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威压,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质问与凛然正气,顿时让整个喧嚣的迎客坪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目光,无论是好奇、冷漠还是嘲讽,此刻全都瞬间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那值守弟子被这股磅礴气势和公然质问吓得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数步,差点踉跄摔倒。
“放肆!何人在我蜀山圣地如此喧哗闹事!”一声蕴含着怒意的厉喝如同剑鸣般从上方传来,伴随着数道凌厉无匹、割裂空气的剑光落下,光芒敛处,化为几名气息强悍、面色阴沉似水的蜀山内门长老,为首者须发皆张,目光如电,极不善地死死盯住影寒一行人,强大的剑压扑面而来。
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空气凝固,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冲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平和温润、却又带着无上威严与沧桑感的声音,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耳边,瞬间冲淡了那浓烈的火药味:“贵客远来,不必动气。带他们上来吧。”
正是蜀山当代掌门,灵息道人的声音。
那几位长老闻言,虽然脸上仍有不忿之色,却也不敢违逆掌门之令,只得冷哼一声,收敛了部分气势,侧身让开道路,示意影寒他们跟上。
在那几名蜀山长老极不友善的目光全程“护送”下,影寒一行人被引上了宏伟险峻的主峰广场。广场以白玉铺就,辽阔无比,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石台。石台之上,蜀山掌门灵息道人安然端坐于主位。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披八卦道袍,仙风道骨,双目开阖间隐有神光流转。两侧坐着的,是蜀山各位气息渊深、修为高深的长老,以及西南地域一些较大宗门的掌门或代表,无一不是重量级人物。台下,则是黑压压一片来自各方的来客,人头攒动,目光各异。
灵息道人的目光越过众人,最终落在为首的影寒身上。起初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但瞬间之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惊讶与不解。以他金丹后期的修为和神念强度,竟然完全看不透这个年轻女子的深浅!她身上没有寻常修士的真元波动,也没有异能者那种外放的能量辐射,更没有炼体者的气血奔涌之感,整个人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深沉寂,却又莫名地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仿佛井底潜伏着洪荒巨兽。这种感觉,他只在几位闭死关的宗门老祖身上感受到过。
“难道此女已是金丹修士?甚至……更高?这怎么可能?天符门何时出了这等人物?”灵息道人心中掀起波澜,但毕竟修行数百年,养气功夫极深,瞬间便将这份惊讶压下,脸上恢复古井无波的状态。他暗自摇头,觉得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可能是对方修炼了某种极其高明的敛息秘术,或是身怀异宝。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仪,回荡在广场上空:“影寒长老,不远千里远道而来,不惜强闯我蜀山山门,搅扰品剑大会,所谓何事?莫非天符门已决意倾巢而出,不惜一切代价,要与那光明教廷决一死战了么?”话语中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嘲讽意味,显然对天符门如今岌岌可危的处境以及这种“鲁莽”的行为并不看好。
影寒面对这位修真界巨擘,不卑不亢,依足礼数微微行了一礼,朗声道:“灵息掌门,前辈。晚辈并非来此逞口舌之利,亦非为天符门一己之私。今日冒昧前来,实乃情势所迫,只为向蜀山及西南各位同道陈述眼下危局之利害,剖析大势之走向。望蜀山与西南同道,能明辨是非,勿因一时短见而行差踏错,自毁长城,断送我华夏修真界最后一丝元气与希望!”
她不等对方反驳或询问,便将之前在天符门与长老们紧急商议时、以及后来与具临组织战略部分析出的核心观点,再次清晰、有力、逻辑严密地阐述了一遍。从教廷与冥王哈迪斯惊天一战后必然存在的虚弱期和内部空虚,到主动出击、围魏救赵的必要性和战略优势,再到必须联合华夏所有残存力量、摒弃前嫌、共抗强敌的根本原则。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条分缕析,句句直指问题核心。广场上原本还有些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去,许多人面露沉思,显然她的话触动了他们内心深处的忧虑。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一位坐在灵息道人不远处、来自西南某个以炼器着称的大家族的家主便嗤笑出声,语气充满了不屑与质疑:“哼,黄口小儿,满嘴荒唐之言,危言耸听!光明教廷之神威,贯通天地,其圣光所至,万物臣服,岂是你能随意揣度妄议的?即便他们与那西方的冥王有所争斗,略有损伤,其实力依旧深不可测!要捏死我们,恐怕依旧如同碾死蝼蚁般轻松!主动出击?跨越重洋去攻击他们的老巢?笑话!这不过是异想天开,是拉着所有人一起去送死的疯狂之举!我看,你不过是想借蜀山和西南同道之力,去解你天符门燃眉之急罢了!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这番言论,立刻引来了不少暗中认同者的附和之声。恐惧和自保,永远是乱世之中大多数人最本能、也是最直接的第一反应。一时间,台下响起一片嗡嗡的赞同声。
唐守疆闻言,猛地踏步上前,军靴踩在白玉地面上发出铿锵之声。他声如洪钟,带着军人特有的铁血与刚毅:“我是具临组织西南战区前敌指挥官,唐守疆!我以军人的荣誉和具临组织的信誉担保,影寒长老的分析,与我具临战略部最高级别的研判结果高度一致!教廷绝非不可战胜之神话!此刻,正是我们千载难逢的、稍纵即逝的战略机会窗口!若我们只顾各自龟缩一隅,心存侥幸,畏敌如虎,等到教廷缓过气来,恢复元气,他们必然会以泰山压顶之势,对我们进行各个击破!到了那时,在场的诸位,试问谁能独活?哪个宗门、哪个家族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单独挡得住一名四翼甚至六翼天使的全力一击?!谁能?!”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许多人的心头。
“具临组织?哼,不过是你们这些凡人中的异能者勉强拼凑起来的团体,懂得什么玄奥的修行之事?天地大势,岂是你们靠几件奇技淫巧的武器就能左右的?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已经够资格和我们这些传承千年的宗门世家平起平坐、相提并论了?”另一位小宗门的代表语带讥讽地反驳道,话语中充满了对现代科技和异能者的轻视。
“凡人如何?异能者又如何?”唐守疆毫不畏惧,目光如电直射对方,气势逼人,“至少我们具临的战士,从末日降临的第一天起,就在用血肉之躯和每一分力量,死战不退!保护身后的百姓和土地!而不是像某些人一样,躲在深山老林里空谈畏战,苟且偷安!”军人的铁血气势勃发,竟让那名修为不弱的修士一时气窒,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来。
灵息道人见场面有些失控,缓缓抬起手,制止了双方的争论。他深邃的目光再次看向影寒,仿佛要看透她的内心:“影寒长老,即便你所言非虚,教廷确有虚弱之期。但我蜀山剑修,攻伐无双,据险而守,加之西南各路同道若能齐心协力,联合自保,料想足矣。为何一定要我等冒奇险,劳师远征,主动去触碰教廷的锋芒?去为你天符门,或者说,为了你口中那个虚无缥缈的‘整个华夏’去搏命?我们需要付出何等惨重的代价?而若是侥幸胜了,之后又当如何?利益如何分配?秩序由谁主导?”
这话问得极其现实,极其尖锐,也极其致命。它代表了在场绝大多数势力的心声和最大疑虑。没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巨大利益驱动,空谈大义和未来,在这朝不保夕的末日之下,显得格外苍白无力。甚至可能被认为是画饼充饥的欺骗。
影寒对这个问题早已有所准备。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位掌权者,朗声开口,抛出了她精心准备、也是最具分量的条件:“代价?我天符门愿首先做出表率!开放我门千年积累的符箓宝库——其中三成储备,无偿提供给所有愿意参战的宗门、世家、组织共享使用!其种类涵盖攻击、防御、辅助、治疗、远程通讯、空间遮蔽等等!同时,我门愿开启一处灵气最为浓郁的灵脉秘境,在此战之后,优先提供给在此战中立下功勋的修士、异能者修炼突破,时限根据战功大小而定!”
她略微停顿,让这第一个重磅炸弹在众人心中发酵,看到不少人眼中瞬间燃起的灼热目光后,继续抛出更诱人的承诺:“若此战最终得胜!未来华夏秩序重建之时,蜀山与所有西南同道,当与天符门、具临组织以及所有在此战中出力的势力、个人,共执牛耳!一切资源、地域、话语权,都将按照在此战中的实际战功与贡献度,进行公平、公正的重新分配!而非像如今这般,坐等教廷或者某些别有用心的势力来划分地盘、决定我们的生死存亡!”
这番条件,不仅是实实在在、立即可见的巨量资源(天符门的千年符库足以让任何势力疯狂),更是对未来世界格局的强大承诺和权力分享!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抑制不住的倒吸冷气之声,许多原本事不关己的势力代表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火热起来,开始激烈地交头接耳。资源和权力,永远是最有效的催化剂。
灵息道人眼中也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精光与心动,但老谋深算的他并未立刻表态,而是抚须沉吟,显然在权衡更深层次的利弊。
就在这气氛微妙的时刻,一个阴恻恻、仿佛毒蛇吐信般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自台下人群中一个毫不起眼、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说得倒是比唱得还好听!画得好大一张饼!可若败了呢?届时不仅赔上老本,更是鸡飞蛋打,连现在这点苟延残喘的基业都保不住!彻底万劫不复!依我看,与其去赌这虚无缥缈的胜利,不如我们西南各方势力联合起来,形成一股让教廷也不能小觑的力量,然后尝试与他们接触谈判!展示我们的肌肉和价值,或许能为我等争取到区域自治、甚至某种形式的合作机会!这总比跟着你们去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豪赌,白白送死要强得多!”
“谈判?”影寒猛地转头,目光如冷电般瞬间锁定那个黑袍人,声音陡然变得凌厉无比,“与那些视我等为异端邪魔、信仰不同者为渎神者、必欲彻底净化之后快的刽子手谈判?阁下此言,是在痴人说梦,还是别有用心?!你到底是何人?受谁指使?为何在此妖言惑众,散布此等屈膝投降的妄言?莫非……是光明教廷派来的说客细作?!欲乱我军心?!”
她话音未落,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守护在她身侧的齐思瞒,身影毫无征兆地微微一晃,仿佛从未移动过,但下一刹那,他原本所立之处的身影才缓缓消散——速度之快,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视觉捕捉能力!真正的他,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十数米外那黑袍人的面前,手中那柄连鞘长剑的剑鞘顶端,已然精准而冰冷地点在了黑袍人的咽喉要害之上!只需轻轻一送,便能瞬间取其性命!
这一下兔起鹘落,迅捷无论,场中包括几位蜀山长老在内的许多高手都骇然变色!他们自问,若是自己面对这一剑,能否及时反应过来?答案让很多人手心冒汗。
那黑袍人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剧烈颤抖,连声音都变了调:“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随口一说,提出另一种可能……为……为大家着想啊……”
灵息道人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在自己主持的大会上混入了这种来历不明、煽风点火之辈,简直是打蜀山的脸!他冷哼一声:“藏头露尾之辈,也敢在此大放厥词!来人!给我拿下!仔细搜查,彻查其来历背景!”
立刻有几名如狼似虎的蜀山执法弟子上前,将那瘫软的黑袍人制住,迅速拖离了现场。
虽然这搅局者被抓,但经此一闹,会场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复杂。那黑袍人的话虽然被抓了个现行,但其话语中所代表的“妥协派”、“投降派”思想,却真实地存在于台下不少势力的心中,只是不敢明说而已。恐惧的种子一旦种下,就难以根除。
灵息道人沉吟了更长的时间,目光再次看向影寒,缓缓道:“影寒长老,你所言之事,关系实在太过重大,牵扯到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和道统传承。我蜀山身为西南魁首,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词、一番推论和许诺,便仓促做出决断。这样吧,原定的品剑大会流程照常进行,关于联合出兵共抗教廷之事,容我等稍后与各位同道私下再仔细商议,从长计议,如何?”
这显然是典型的拖延策略。一方面是想看看风色,观察教廷和其他势力的反应;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待价而沽,想要获取更多保证和利益的心思。
影寒心中焦急如焚,她知道时间不站在自己这一边,每拖延一分钟,教廷恢复的力量就多一分,变数就大一分。她正要不顾一切再次开口强调时间的紧迫性——
突然间,毫无预兆地,远处天际传来一阵极其强烈且令人极度不安的空间波动!紧随其后的,是一股虽然竭力表现得圣洁纯净、却难以掩盖其本质上充满侵略性与精神压迫感的恐怖气息!这气息对于在场的华夏修行者来说,如同水落入热油锅,瞬间引发了本能的反感和警惕!
“不好!是教廷的人!好强大的圣力波动!”唐守疆对这种能量反应最为敏感,脸色骤然大变,脱口而出。
只见一道粗大无比、炽烈耀眼的圣光柱仿佛来自天堂,骤然撕裂了昏黄的云层,强行驱散了蜀山周围常年缭绕的灵雾。一艘通体由某种闪耀着银白色金属光泽、线条优雅、船身刻满了繁复神圣符文和天使浮雕的小型华丽飞舟,缓缓降临,如同神只出行般悬停在广场上空,投下大片阴影,也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威压。飞舟之上,肃立着六名身穿华丽银白色全身铠甲、背负巨剑或战锤、气息强大堪比金丹初期的神圣骑士。为首者,是一名身穿红边白色枢机主教袍、手持一柄镶嵌着巨大宝石的黄金权杖、面容看起来慈祥温和、但眼神深处却冰冷残酷如同万载寒冰的老者!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神圣光明教廷,特使阿尔弗雷德枢机主教,奉伟大教皇陛下之谕令,前来拜访华夏蜀山剑盟灵息掌门。”那名自称阿尔弗雷德的主教声音温和,仿佛带着某种抚慰人心的魔力,但细听之下,却能品出那种深入骨髓的、居高临下的傲慢与轻蔑,“看来,诸位正在商讨要事?场面如此热闹。不知所议之事,是否与我教不久前向全球发布的最后通牒有关呢?”
教廷特使,竟在华夏西南修真界齐聚一堂、商讨未来走向的关键时刻,如此毫无顾忌地、强势地亲临蜀山!
全场瞬间哗然!惊愕、恐惧、愤怒、不安……各种情绪在人群中爆发开来!所有人都没想到,教廷的人竟然会如此直接、如此霸道地出现在这里!这简直是视蜀山万剑大阵和满场高手如无物!
灵息道人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显然对方的突然到来和这种出场方式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起身,依足礼数拱手,语气不卑不亢,却也显露出极大的重视:“原来是阿尔弗雷德枢机主教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不知贵教此时前来,有何指教?”这种重视的态度,与之前对待影寒一行人时的态度,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那阿尔弗雷德主教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全场,在影寒和唐守疆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仿佛猫捉老鼠般的残酷笑容,最后才看向灵息道人,声音依旧温和,话语内容却尖锐如刀:“指教不敢当。只是伟大的教皇陛下听闻蜀山乃华夏修真界之翘楚,执牛耳者,心怀慈悲,不忍见尔等误入歧途,随某些不识天命、顽固不化之徒一同走向彻底的毁灭。特命我前来,给予蜀山,以及在此的各位,最后一个机会,一个沐浴主之恩宠的机会。”
他缓缓将权杖顿在飞舟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陡然提高,确保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砸入众人心底:“只要蜀山愿意率众臣服于我主无上光辉之下,接受圣光的洗礼与净化,灵息掌门便可获封为我教东亚大牧区之红衣主教,地位尊崇,仅在教皇与枢机团之下!蜀山一脉道统亦可得以保存,门下弟子更有机会接受神恩,获得远超你们现在修炼体系的、更为强大的神圣力量!否则……”
他话语故意停顿,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消失,变得冰冷而残酷,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待到圣罚军团正式降临,神之怒火将焚尽一切抵抗!此地,蜀山仙域,连同尔等冥顽不灵之辈,都将化为齑粉,从世间彻底抹除!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赤裸裸到极点的威逼利诱!毫无掩饰的武力讹诈!
广场之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教廷特使强悍霸道的姿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空气凝固得如同铁板一般。那些内心倾向于妥协的势力心中暗喜,觉得找到了靠山;而主战派则双目喷火,拳头紧握,怒不可遏;但更多的人,则是面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和动摇,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高台上的灵息道人,等待他的决断。
灵息道人面色凝重如水,眉头紧锁,显然也陷入了极其艰难的权衡之中。他既没想到教廷会如此直接地找上门来施压,也没想到对方给出的条件(或者说威胁)如此极端。
就在这气氛凝固压抑到极点、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时刻——
“呵。”
一声清晰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嘲讽与轻蔑的轻笑,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这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是影寒。
她毫无畏惧地上前一步,越众而出,昂首直面悬停于空中的华丽飞舟和那位枢机主教,声音清越如万载寒冰相互撞击,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好一个恩威并施,好一个慈悲为怀!可惜,你口中所谓的‘神圣力量’,就是用来奴役他人思想、净化异己文化的吗?你教廷若真如你所吹嘘的那般强大无敌,无可抗拒,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派你这位枢机主教亲自前来威逼利诱?何不直接发动你那所谓的‘圣罚’,将我等尽数化为齑粉?归根到底,不过是因为与冥王哈迪斯那惊天一战,让你们伤了元气,损了根基,暂时无力发动大规模的全面远征战争,所以才不得不使出这等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下下之策吧!我说得对吗?阿尔弗雷德主教阁下!”
她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绝世宝剑,一剑便刺穿了教廷华丽表象下的虚弱本质!将其外强中干的窘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阿尔弗雷德主教一直维持的温和假面终于彻底破碎,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笑容消失无踪,目光阴沉狠毒地死死盯住影寒,仿佛要用眼神将她撕碎:“你就是那个屡次与我教作对的天符门影寒?果然如情报中所描述的那样,牙尖嘴利,狂妄无知,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死活!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带着你的天符门,走向万劫不复的毁灭深渊了?”
“毁灭与否,尚未可知。历史从来不由侵略者书写。”影寒毫不退缩,身上猛然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气势!那并非单纯的真元或异能,而是一种融合了源初异能的纯粹毁灭气息、无尽决绝的战斗意志、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让万剑峰所有长剑都为之嗡鸣的凛冽剑意!这股气势竟与蜀山积蓄万年的冲天剑气产生了某种隐秘的共鸣,引得群山回响!“但我清楚地知道一点,跪着生,永远不如站着死!更何况,最终谁生谁死,犹未可知!华夏儿女,铮铮铁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得好!!”唐守疆热血沸腾,猛地大吼一声,声震四野!他身后的具临队员们反应极快,手中所有轻重武器瞬间抬起,能量填充的光芒闪烁,无数个红点精准地锁定了空中的飞舟和那些神圣骑士!铁砧肩上那门特制的重型能量炮更是发出了低沉的充能嗡鸣,炮口凝聚起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光芒!
齐思瞒的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三寸,凛冽的寒光映照着他冰冷无情的双眸,一股纯粹至极、仿佛能斩断一切的剑意冲天而起,与影寒身上散发出的气势隐隐呼应,直指那位枢机主教!
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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