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靳寒烨坐在沙发上，档案散落一地。谢临渊讲得口干舌燥，终于将靳、苏两家的世代纠葛，以及那段更为晦暗的家族前史梳理清楚。
他提到靳家最初如何在灰色地带发家，又如何因靳寒烨的母亲被卷入毒品阴谋含冤离世，而彻底改变了轨迹。
“你的生母去世后，你接手靳家，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决绝的事，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洗白。”谢临渊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沉重，“你把整个靳氏拖上了正轨，带进了医药行业。但你也知道，树大根深，那些老一辈的‘关系’和影响力，不是一刀就能切干净的。”
他顿了顿，看向靳寒烨，语气复杂：
“正因为如此，上面的人才找上你。他们需要一个人，既能接触到荆棘会那样的毒瘤核心，又有足够的动机和他们不死不休——缉毒警选中你做线人，一是看中你这重背景能取信于他们，二来……也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想查清伯母一案的真相，把真正的元凶揪出来。”
“你答应了。一方面，是不想再看到有家庭像你家一样被毒品摧毁；另一方面，”谢临渊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找到残害生母的元凶，那是你从未放下的执念。”
靳寒烨的指尖划过档案袋边缘，目光停留在家庭关系那一栏，声音低沉：我和我父亲，关系如何？
形同水火。谢临渊的回答干脆利落，你父亲当年在外风流快活时，伯母却被毒枭胁迫运毒。等他发现时，为时已晚......
他顿了顿，观察着靳寒烨的反应：你对他，恨其不忠，怒其不察。这种复杂的感情，让你在情感上近乎偏执地追求纯粹。任何一点瑕疵都会让你想起你父亲当年的背叛。
谢临渊从档案袋底抽出一份文件，轻轻推到他面前：这是你之前做心理治疗的记录。医生诊断你患有重度情感洁癖——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你后来会对感情如此极端。
“极端，哪种极端？”
谢临渊这才提到了沈清芝。
“所以，我对沈清芝一见钟情，第一念头是强取豪夺？”靳寒烨拿起一张模糊的偷拍照，上面的女孩笑靥如花，“那我怎么会娶了苏见微？
“重点就在这里——”谢临渊倾身向前，“因为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就能认错？”靳寒烨眼底泛起寒意，“难道我喜欢上双胞胎中的一个，就能随便娶另一个？”
“这件事怪我疏忽！”谢临渊懊恼地一拍大腿，“我们当时拿着沈清芝的照片找到沈家，她弟弟沈清庚只看了一眼就矢口否认，还把我们支去了西区。可我们在附近打听，街坊都说那就是他亲姐！等我们折返回去，那小子居然搂着个女同学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我姐，和你们找的人根本不像’……”
他至今仍记得那个午后——
谢临渊举着手机，屏幕上是在仓库外监控视频里的沈清芝：“小哥，打听个姑娘，听说住这附近？”
沈清庚盯着屏幕上姐姐的笑脸，想到失踪父亲欠下的巨额债务，警惕地后退半步：“不认识，没见过。”
“别误会，我们老板是想来说媒的。”
“说媒？”沈清庚心头一紧——果然又是来抓姐姐抵债的！他强作镇定指向西边：“去那边找吧，我们这儿肯定没这个人。”
待谢临渊离开，沈清庚慌忙锁紧大门，后背惊出冷汗。谁知半小时后，谢临渊去而复返：“小哥，街坊都说那就是你亲姐——”
“开什么玩笑！”沈清庚猛地拉过路过的女同学，手臂紧紧环住对方肩膀，“这才是我姐！和你们找的人哪点像了？”
在正午刺目的光线下，谢临渊看着两张同样年轻却气质迥异的脸，最终困惑地离开了。
“后来我们在舞蹈海报上看到苏见微，所有人都以为找到了。”谢临渊苦笑，“你去提亲时，苏家态度暧昧，苏见微更是爱答不理。但你觉得是人生第一次有怦然心动的女生，还是想积极推进见面的，也给苏家很丰富的彩礼，他们还是没给答复，谁知一个月后，他们突然松口，条件是——”
他顿了顿，声音发沉：“要你替苏见微顶罪入狱。”
听到这里的靳寒烨冷笑:那过去的我绝对不可能答应吧？”
“不，你鬼迷心窍地答应了。领证当天就去自首，结果呢？”谢临渊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你在里面煎熬，苏见微在外面花天酒地！她一次都没来看过你，开淫趴，玩男模玩到人尽皆知，那些露骨的照片……我每次探监给你看她的‘近况’，你气得眼睛血红。你平生最恨对感情不忠，偏偏娶了个最放荡的女人。那时候，你怕是连越狱掐死她的心都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的压抑：“你彻底心寒，觉得为这种女人浪费生命不值。后来死者父亲改口，说只要五百万赔偿就同意和解，你才得以提前出狱。”
“出狱后你本想立刻离婚，但该死的——”谢临渊重重捶了下沙发，“苏见微自己逃了，却让沈清芝替她嫁了过来！阴差阳错，你竟遇到了那个让你真正心动的本尊。所以你犹豫了，舍不得离了。那段时间你常觉得自己疯了，为什么白天看她处处不顺眼，晚上却又忍不住被她吸引……直到后来才发现，她们根本是两个人。”
“真相大白后，你第一时间就要和苏见微离婚。你让我绑了她的情夫，逼她签离婚协议。没想到那女人够狠，从公海上跑了，她那情夫……几天后尸体漂回了岸边。”谢临渊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们都怀疑是苏见微灭的口。”
“本来离了婚，若沈清芝对你有意，一切还好说。可她不仅对你无意，还坚信你就是撞伤她弟弟的肇事者——她恨你入骨！嫁进来就是为了报复你。她被苏见微利用，里应外合搞垮公司，甚至在舞会上联系记者，当众曝光你‘肇事逃逸’的旧案……”
靳寒烨静静听着，修长的手指划过档案上“靳氏破产清算”的字样，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沈清芝还挺厉害，这资料显示靳家都破产清算了……”
“不，你高估她了。”谢临渊立刻纠正，语气带着一种知晓内情的复杂，“她无非是泄露了些核心资料给对手，让公司损失了几个亿。而且说真的——这里头有一半是你自己纵容的！”
他看着靳寒烨瞬间瞪大的眼睛，无奈地摊手：
“好几次你明明知道她在背后搞小动作，却按兵不动，就等着她事后来找你‘谈判’。你那时候大概觉得，哪怕她是为了算计你才来找你，也是一种难得的‘亲近’吧。”
“我钱多烧得慌吗？！”靳寒烨难以置信地打断他，无法理解这种近乎自虐的纵容。
谢临渊非常肯定地点头，语气带着一种“你终于承认了”的调侃：
“没错，你那时候对沈清芝，就是这么……离谱。说真的，我敢打赌，你当年追她的手段，绝对比你现在追邢芝芝，要骚操作得多。”
靳寒烨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自嘲：“我越听越觉得，这哪是什么强取豪夺……这分明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悲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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