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风波过去的第三日,朱府表面似乎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凝香院和朱婉如的院落大门紧闭,如同两座华丽的监牢,透着一股压抑的死寂。
下人们行走做事都格外小心谨慎,生怕触怒了依旧阴晴不定的老爷,或者招惹了那位如今风头正盛、却愈发让人看不透的大小姐。
朱婉清的生活似乎也回到了正轨。
每日晨昏定省去祖母处问安,偶尔在花园散步透透气,大部分时间则待在屋里看书、养神,或是听秋月回禀一些无关紧要的府内琐事,低调得仿佛之前那个在王府舌战群雌、扭转乾坤的人不是她。
这平静之下,暗流从来没有停止涌动。
这日午后,朱婉清正倚在窗边软榻上,就着秋日暖阳翻阅一本从祖母那里借来的地方志,试图更深入地了解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
秋月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又愤然的神情,手里捏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
“小姐。。。”秋月压低声音,将信函呈上,“门房刚悄悄递进来的,说是。。。永昌伯府的人塞了银子,指名要交给您,还嘱咐务必隐秘。。。”
朱婉清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从书页上抬了起来,落在那封材质普通、却透着几分刻意的信函上。永昌伯府?李铭晟?
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来了。
比她预想的还要沉不住气。
“放着吧。”她语气平淡,甚至没有伸手去接,目光又重新落回书页上,仿佛那只是一封无关紧要的垃圾邮件。
秋月愣了一下,有些无措:“小姐,您不看看吗?说不定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无非是些惺惺作态、推卸责任或是恼羞成怒的废话。”朱婉清翻过一页书,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看了,还脏眼睛。”
秋月闻言,顿时觉得手里的信笺烫手起来,恨不得立刻扔出去烧掉:“那。。。那奴婢这就拿去烧了!”
“不必。”朱婉清终于再次抬眼,眸光清冷,“烧了,倒显得我们心虚或者怕了他。既然送来了,那就看看这位李公子,还能演出什么新戏码。你念给我听便是。”
她懒得碰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
秋月这才明白小姐的用意,既是蔑视,也是不屑。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拆开信函,抽出里面一张散发着劣质熏香味的信纸,展开念了起来。
果然,字迹是李铭晟那手故作风流的行书,内容更是极其可笑。
开篇先是一番痛心疾首的忏悔,称自己那日在王府是“一时猪油蒙心”、“受奸人蒙蔽”、“眼见为实所误”,才错怪了朱婉清,如今回想起来“悔恨交加”、“夜不能寐”。字里行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所有的过错都是因为朱婉如太狡猾,他太单纯了。
接着,话锋一转,又开始回忆往昔那并不存在的“情谊”,说什么“遥想当年灯下初见,妹妹风姿清雅,铭晟便心生倾慕”云云,肉麻得让秋月念得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重点是他隐晦地提及朱婉清如今虽得王妃青睐,但是终究“根基未稳”,朱府内“人心叵测”,暗示她处境依然危险。而他永昌伯府,虽然他只是个庶子,门第高贵,若能得他“倾心相护”,日后对她必有裨益。言语间,竟还流露出一丝“我不计较你如今声名有瑕(指被陷害一事),仍愿与你修好”的施舍意味。
最后,则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威胁和试探,说什么“往日种种,皆可既往不咎”,希望两人能“忘却前嫌,重归于好”,并约她三日后在城外某处偏僻的寺庙“偶遇”,详谈未来。
通篇下来,充斥着虚伪的辩解、廉价的感情牌、画大饼式的利诱以及裹着糖衣的威胁。
秋月念完,气得脸颊通红,直接将信纸揉成了一团:“呸!无耻之徒!他哪来的脸说这种话!还倾心相护?分明是看小姐您得了王妃娘娘的眼,又觉得您不一样了,想来沾点好处!还约您去城外寺庙?孤男寡女,他想做什么?简直卑鄙!”
朱婉清听完,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觉得有些无聊。李铭晟的段位,也就如此了。趋炎附势,见风使舵,又舍不得放下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还想把她当傻子哄骗。
“小姐,您可千万别信他的鬼话!更不能去那什么寺庙!”秋月急切地道。
“去?”朱婉清轻笑一声,如同听到什么笑话,“我为何要去?他配吗?”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几片打着旋儿落下的枯叶,声音淡漠:“他这封信,无非三个目的。一,试探我如今的态度和对他的价值;二,若我依旧软弱可欺,便想继续稳住我这颗‘棋子’,甚至想私下拿捏我的把柄;三,若我识破了他,他也能自欺欺人地觉得已‘仁至义尽’,将来若我落魄,他便可毫无心理负担地落井下石。”
“真是。。。真是恶心!”秋月词汇匮乏,只能愤愤道。
“恶心,但是并不可怕。”朱婉清转过身,目光冷静,“这说明,我们的反击有效了。至少让他和他背后的人开始着急,开始重新评估我的价值,甚至试图挽回失控的局面。这是好事。”
“那。。。这信怎么处理?”秋月看着那团皱巴巴的纸。
朱婉清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原信收好。找个机会,让父亲‘无意中’知道,永昌伯府的公子,在他嫡女刚经历风波、庶女被禁足之时,竟私下传递这种暧昧不清、甚至隐含威胁约见的信件到朱府内宅。”
秋月眼睛一亮:“小姐的意思是?”
“父亲最好颜面,此刻正在气头上。若他知道李铭晟此举,只会觉得永昌伯府家教不严,其子轻浮无状,更会疑心此举是否别有用心,是否在看朱府笑话。”朱婉清淡淡道,“这比我们直接拒绝他,效果更好。”
一能离间朱正弘对永昌伯府本就不多的好感,二能彻底绝了李铭晟再纠缠的念头,三还能在父亲那里再刷一波“安分守己、避嫌知礼”的好感。
一石三鸟。
“奴婢明白了!”秋月顿时振奋起来,小心地将那皱巴巴的信纸重新展平收好,仿佛那不是一封恶心人的信,而是一件厉害的武器。
朱婉清看着秋月的动作,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李铭晟,不过是条闻着腥味就凑上来的鬣狗。真正的豺狼,还躲在后面呢。
但是这封信也提醒了她,感情线的纠葛并没有结束。李铭晟和朱婉如之间定然还有牵扯,这条线,或许将来也能利用一番。
她重新坐回软榻,拿起那本地方志,神情已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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