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暮春,朱府后花园里繁花似锦,莺啼婉转,一派阳光明媚的景象,在这片祥和之下,暗流却悄然涌动。
柳姨娘与朱婉如为期一个月的禁足,终是到了头。
解禁后的第一日清晨,柳姨娘便是带着朱婉如出现在了寿安堂的请安队伍中。
相较于一月前的气焰嚣张,如今的柳姨娘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的衣裙,脂粉薄施,眉眼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憔悴与恭顺。
她低眉顺眼地给老夫人行了个礼,声音柔婉带着一丝沙哑:“儿媳给母亲请安。此前是儿媳管教不严,致使下人做出那等丑事,连累府中声誉,儿媳心中实在惶恐难安,日夜反省,还望母亲恕罪。”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锦云轩”事件的责任全推到了已被驱逐的刘全身上,自己只是落个“管教不严”的轻飘飘的罪名,姿态却放得极低。
老夫人捻着佛珠,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既不追究,也谈不上原谅,让人琢磨不透。
柳姨娘也不在意,又转向朱父,眼波流转间带上了几分委屈与依赖,盈盈一拜:“老爷。。。。。。”
朱父看着爱妾这般柔弱的姿态,想起她禁足期间自己院落的冷清,又念及往日情分,心头一软,脸色缓和了不少,虚扶了一下:“起来吧,既已知错,日后谨慎便是。”
朱婉如也学着她母亲的样子,怯生生地行礼问安,只是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怨毒,尤其是眼光在扫过淡然立在旁边的朱婉清的时候,几乎是要喷出火来,却又被其强行压下。
她不傻,还没有嚣张到刚刚解禁出来就找朱婉清的茬。
朱婉清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中却冷笑连连。
好一招以退为进,示弱博同情。
她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如如同往常一般,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并不多言,仿佛柳姨娘母女的回归,对于她不过是清风拂过水面,带不起起丝毫的波澜。
请安散去后,柳姨娘的“修复”行动便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她先是亲自下厨,炖了朱父最爱的冰糖燕窝,掐着他下朝回府的时辰,温言软语地送到了书房。言语间不再提烦心琐事,只关怀朱父的身体,回忆往昔温馨,巧妙地熨帖着朱父因前朝事务而疲惫的心。
接连几日,皆是如此。
或是送上精心绣制的贴身衣物,或是安排好他喜爱的戏曲班子入府唱堂会,将朱父伺候得妥帖周到。
朱父本就对柳姨娘有情义,加之她此番的刻意讨好,态度自然越发温和,去她院子里的次数也明显增多了。
与此同时,柳姨娘也开始不动声色地拉拢府中的其他势力。
这日,掌管厨房采买的王婆子因克扣丫鬟的伙食被有心人告到了朱婉清这里。
朱婉清正欲按规矩处置,柳姨娘却“恰好”路过,温言劝解起来:“大小姐息怒。这王婆子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许是一时糊涂。念在她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不若小惩大诫,给她个改过的机会?若是直接撵了出去,倒显得我们刻薄了些。”
说话间,她目光温和地看向王婆子,带着一种“我为你求情”的暗示。
王婆子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看向柳姨娘,连声道:“谢姨娘开恩!谢姨娘开恩!老奴再也不敢了!”
朱婉清心中跟明镜似的,这王婆子素来与柳姨娘走得近,此番求情,哪里是真心为下人着想,分明是借机施恩,收买人心,顺便暗指自己处置严苛。
她也不点破,只是淡淡一笑:“姨娘心善。既然姨娘开口,便依姨娘所言,那就罚她三个月的月钱,以观后效。若敢再犯,两罪并罚,绝不轻饶!”
处理得干脆利落,既给了柳姨娘面子,也未失自己的原则,更让那王婆子知道,最终决断权在谁的手里。
柳姨娘脸上笑容不变,衣袖中的手却微微的收紧。
这丫头,越来越难对付了。
类似的戏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有发生。
柳姨娘利用自己多年经营的人脉,对那些在朱婉清接管“锦云轩”后有些摇摆不定的中层管事、婆子们,或许以好处,或帮忙解决些“小麻烦”,或只是简单的嘘寒问暖,试图重新织就她的关系网。
甚至,她还将目光投向了府中几位地位特殊、平日不太掺和是非的老姨奶奶或是清客相公的夫人,借着赏花、品茶的名义,送去些时新料子或精巧玩意,试图拓展盟友。
朱婉清对此,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冷漠的旁观。
她照常每日去向老夫人请安,管理着自己名下刚刚起步的产业,督促院中下人,偶尔去书房向朱父请教些学问上的问题,实则是增进父女的感情,一切按部就班,沉稳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女。
秋月有时会着急,将打听到的柳姨娘的小动作一一禀报:“小姐,柳姨娘今日又给管车马的张管事家送了两匹锦缎!”“小姐,她昨日请了西院的赵姨奶奶听戏,说了好一会子话呢!”
朱婉清听了,往往只是淡淡一笑,或是修剪花枝,或是翻看书页,并不急于行动。
“让她拉拢去。”一次,她放下书卷,对忧心忡忡的秋月说道,“她越是急切地四处活动,越是说明她心虚,说明她感觉到地位不保。真正稳固的权势,何需如此刻意经营?她拉拢的那些人,无非是些见风使舵、贪图小利之辈。平日里看似有用,真到了关键时刻,能顶什么事?”
她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眼神深邃:“况且,她这般动作,正好让我们看清楚,这府里,哪些人是可以用的,哪些人是需要提防的,哪些。。。。。。是迟早要清理的。岂不是省了我们甄别的力气?”
秋月恍然,由衷赞道:“小姐深谋远虑,奴婢不及。”
朱婉清望向窗外,暮色渐合,将庭院染上一层暗色。
“由着她闹吧。”她轻声说,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等她自以为羽翼渐丰,便是我们收网之时。现在,且让她再得意片刻吧。”
她清楚,平静只是暂时的。
柳姨娘的隐忍和拉拢,意味着她正在积蓄力量,准备着更凶猛的反扑。
但是她毫无惧意,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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