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阿斯加德结束了一天的喧嚣，陷入沉睡。这座漂浮在末日海洋上的钢铁都市，如同一个疲惫的巨人，在海浪的轻抚下，发出平稳的呼吸。
“法夫尼尔号”舰桥，灯光调至最暗。
【距离“迷航黑雾”降临，剩余时间：十五天。】
血色的倒计时，像一道烙在视网膜上的伤疤，无声灼烧。
顾念秋已经睡下，梦里大概还在为明天食堂的菜单发愁。顾知夏在自己的房间里，擦拭着她那把名为“告死鸟”的特制电磁步枪，这是她每晚的例行功课。
舰长席上，林默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主屏幕。
打捞工作很顺利，“学者”的团队已经成功将那个庞大的旧时代基站拖拽至船坞，正在进行外部清理和初步的结构分析。
林默则通过“法夫尼-尔号”的子系统，远程连接上了基站那古老的端口。
他在强行破解。
“嗡……”
一声轻微的电流哀鸣后，主屏幕上，出现了一行由最古老的代码组成的欢迎界面。
【……系统自检中……能源系统离线……推进系统离线……传感器阵列97%损坏……核心数据库……状态：完好。】
【欢迎您，管理员。‘深渊之眼’研究基站，为您服务。】
林默的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动，无视层层权限警告，用最粗暴的方式撕开了数据库的封锁。
海量的数据洪流，瞬间涌现。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于游戏数据库的，属于人类文明自己的知识宝库。从深海生物的基因图谱，到海底地壳的板块运动模型，再到各种闻所未闻的材料学与能源学理论。
林默的眼中，数据流飞速闪过，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贪婪地吸收着这些知识。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到撕裂灵魂的警报，毫无征兆地从他刚刚连接上的“深渊之眼”基站古老系统中爆发！
屏幕上，一个被标记为“最高威胁”的警告窗口疯狂闪烁。
【警告！侦测到异常地质活动！t-09号深海断层，侦测到高频次‘亚空间脉冲’！】
【脉冲源……正在上浮！速度：极快！目标……正在锁定本区域最大能量源！】
林默的瞳孔猛地收缩。
阿斯加德最大能量源？
除了正在进行融合的“星髓”，还能是什么！
他猛地切断了与基站的连接，瞬间调出“法夫尼尔号”的深海广域雷达。
雷达屏幕上，代表着阿斯加德正下方的万米海沟区域，一个巨大的红色光点，正以一种反物理学的速度，垂直向上攀升！
那不是生物信号，也不是能量信号。
雷达给出的反馈，是“未知地质构造体”。
一座山。
一座活着的山，正在从地心深处，向他们发起冲锋！
“顾知夏！”
林默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炸响在全船。
“一级战斗警报！立刻到舰桥！”
正在擦拭枪械的顾知夏身体一震，抓起步枪就冲了出去，没有任何犹豫。
几乎在她冲进舰桥的同时，整座阿斯加德，猛地一震！
那不是海浪的颠簸。
那是一种从脚下最深处传来的，仿佛心脏被巨手攥住的恐怖悸动！
城市下层区，无数幸存者从睡梦中惊醒，恐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发生什么事了？！”顾知夏冲到武器控制台前，脸色凝重。
“看下面。”林默的声音冰冷。
他将舷窗模式切换为全景透视。
刹那间，深邃的海底景象，取代了星空。
在阿斯加德那巨大的，如同蛛网般深入海底的钢铁基座下方，一片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浮现。
那不是任何他们见过的海兽。
它的主体，像一块从地幔深处被强行撕扯出来的，直径超过千米的巨大晶体矿脉。
无数扭曲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晶簇，如同疯长的树根，构成了它庞大的身躯。
在它的核心，一颗由液态岩浆构成的巨大独眼，正散发着毁灭性的热量与辐射，死死盯着阿斯加德的底部。
“这是什么东西？！”顾知夏的呼吸停滞了。
这东西带给她的压迫感，甚至超过了当初那头行星级的“利维坦”！
“它不是生物。”
林默死死盯着那颗岩浆独眼。
“它是活过来的‘地质现象’。或者说，是这颗星球的‘免疫系统’，被‘星髓’这颗外来‘病毒’，激活了。”
话音刚落，那头晶石巨怪，动了。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从它那庞大的躯体上，伸出了数十根由高密度晶体构成的，山脉般的触手！
这些触手并非砸向阿斯加德。
而是精准地，缠绕住了城市那数根深入海底，用于稳定结构的“定海神桩”！
咔嚓——！
足以承受十级风暴的特种合金桩，在晶体触手的恐怖力量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警告！城市结构完整性下降至95%！七号、九号、十二号主承重结构受损！】
【警告！侦测到高强度能量场！全城电力系统出现过载！部分区域已停电！】
阿斯加德的灯火，开始成片成片地熄灭。
恐慌，如同瘟疫，在黑暗中蔓延。
“它不是在攻击我们……”顾知夏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脸色煞白。
“它在……拆掉这座城市！”
这比直接攻击更加歹毒！
它要把阿斯加德的“根”拔掉，让这座城市在海洋中失去所有稳定，然后像个玩具一样，被风浪彻底撕碎！
“主炮充能！目标，它核心的那只眼睛！”林默当机立断，下达了开火命令。
顾知夏立刻操作起来，但她的眉头却拧成了死结。
“不行！它的能量场干扰太强了！主炮的锁定系统被压制，无法精确瞄准！”
“切换手动模式！”
“来不及了！”
就在两人对话的瞬间，又一根更加粗壮的晶体触手，从海底拔地而起，如同一柄审判之矛，狠狠地刺向了阿斯加德防御最薄弱的区域——下六等“罪民”所居住的，由最简陋的集装箱拼接而成的生活区！
那一刻，林默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个送给顾念秋贝壳的小女孩，那张瘦弱而充满希望的脸。
也闪过了第二世，妹妹在他怀里失去温度的绝望。
“来不及了……”顾知夏看着那根携着灭世之威的晶体巨矛，眼中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一旦被击中，下层区数千人，将会在瞬间化为齑粉！
然而，就在那根巨矛即将触及城市的瞬间。
一道金色的、混合着无上威严与不详诅咒的光柱，从“法夫尼尔号”的侧舷猛地射出，精准地轰击在晶体巨矛的中段！
那不是主炮。
那是秩序古龙的力量！
【神只降临】！
林默，在无法使用常规武器的瞬间，再次动用了这超越规格，却又沾满背叛的底牌！
轰——！
足以洞穿山脉的晶体巨矛，在金色的光柱面前，脆弱得如同玻璃。
它被从中间硬生生截断，断口处光滑如镜，随后轰然崩塌，坠入深海，掀起滔天巨浪。
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林默的身体，却猛地一晃。
一股猩甜的铁锈味涌上喉头，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
他的精神之海，已然濒临干涸。
灵魂深处，仿佛有龙的怨魂在咆哮，撕扯着他的意志。
“默哥哥！”
顾念秋不知何时跑进了舰桥，她穿着小熊睡衣，怀里还抱着枕头，显然是被刚才的剧震惊醒。当她看到林默嘴角的血时，眼圈瞬间就红了。
但现在，没人有时间去安慰她。
因为，那头被激怒的晶石巨怪，那颗岩浆般的独眼，第一次，将目光从阿斯加德的底部，缓缓移开。
它锁定在了那艘悬浮于城市上空的，渺小的飞船之上。
一股源于星球本身的，古老而暴虐的怒火，瞬间席卷了整片海域！
【警告！侦测到超规格能量集束反应！强度……已超出可测量上限！】
【警告！城市结构完整性下降至70%！主承重结构正在被侵蚀！】
【预计三十分钟后，阿斯加德将整体沉没！】
冰冷的系统警告音，不再是提示。
而是，末日的最终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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