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金钟。
阳光穿过太古广场的玻璃穹顶，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行色匆匆的金融精英们，像一群遵循着精密算法的工蚁，在这座金钱的殿堂里穿梭。
苏琳溪和陈光藏身于一家大型券商的散户大厅的隔间里。这里比之上环那家小券商更先进，也更嘈杂，满是各种市场传闻和交易员的叫喊声。大隐隐于市，最喧闹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他们发现“喉结”的第二天。
经过一夜的复盘和推演，苏琳溪决定，必须进行第二次试探。她需要更精确的数据，来验证她的一个大胆猜想。
“还是老规矩，”苏琳溪的声音通过格间的电话听筒，清晰地传达给三个不同交易席的下单员，“目标不变，三个账户，听我指令，在同一时间点，以现价买入。”
陈光站在她身后，手心里全是汗。他不像苏琳溪那样镇定自若。他知道，每一次试探，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庞大的资本瞬间吞噬。
苏琳溪的目光紧盯着分时屏，眼底倒映着飞速跳动的数字。她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像一个等待着乐队指挥棒落下的鼓手。她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市场自然波动中，最能放大他们这股微小力量的“共振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下午两点十七分。
恒生指数小幅下探一波后，紧接着技术性反弹。就是现在！
“动手！”
苏琳溪一声令下，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键盘敲击的脆响。与此同时，她的寻呼机再次震动，bbS上的盟友们也已同步出手。
这一次，他们投入的资金比昨天多了一倍，但对于整个市场而言，依然是沧海一粟。
然而，就是这一粟，却在平静的盘面上，激起了惊涛骇浪。
那三只被他们选中的壳公司股票，股价像是被人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猛地向上窜了一小截！
如果说昨天的攻击是“一厘米”的抬升，那么今天，就是“三厘米”的跳跃！
“来了！”陈光低呼一声，死死盯住屏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放慢了。
一秒。
对手巨量的“空单”没有出现。
一点五秒。
盘面上依旧风平浪静，只有散户的零星买卖。
一点八秒！
“轰！”仿佛积蓄了许久的火山，庞大的卖盘终于如山洪般倾泻，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把刚刚抬起的股价狠狠砸回深渊。
“1.8秒……”苏琳溪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我猜对了。”
“为什么……为什么延迟变大了？”陈光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遭受过一次攻击，对方的系统应该升级防御，反应更快才对。
“因为他们的系统，为了防备我们昨天的攻击，在策略库里增加了一个‘微量攻击过滤’模块。”苏琳溪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自信，“这个模块需要对每一笔异常交易进行甄别，判断其威胁等级。这虽然提高了防御的精准度，但也增加了一道运算流程。正是这道流程，让他们的反应时间，从1.2秒，被拖慢到了1.8秒。”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给自己打上了一个更精密的补丁，却也让自己的盔甲，变得更加沉重。这个系统，不是天衣无缝的。”
陈光恍然大悟。这就像电脑查杀病毒，杀毒软件越强大，扫描所需要的时间就越长。他们利用的，正是这转瞬即逝的“系统卡顿”。
“不止如此。”苏琳溪调出了恒指期货的盘面，指着上面一处几乎无法察觉的错配，“看到没有？在他们反击的那一刻，他们的期指对冲仓位，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失误。这意味着，他们的系统在处理股票和期货两个战场时，已经开始顾此失彼。他们电脑系统的处理能力，不够用了。”
寻呼机再次响起，盟友发来贺电。一个小时内，蓝氏家族控制的两家壳基金，因为股价的异常波动，触发了风控警报，被券商强制收紧了一档授信额度。
这是釜底抽薪！
“他们的风控模型，把最坏的打算都写进去了。但他们没想到，我们会用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式，攻击他们模型本身。”苏琳溪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她贴着冰冷的话筒，仿佛在对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宣告：
“你们的风控表，写得还不够坏。”
……
傍晚，上环一家高级茶餐厅。
苏琳溪将一份菜单推到陈光面前，上面精美的图片旁，标注着令人咋舌的价格。
“点吧，今天我请客，算是庆功。”她笑着说。
陈光看着菜单上“澳洲A5雪花牛扒”后面跟着的上千港币的标价，手心又开始冒汗。这已经不是一顿饭了，这是他父母在老家一整年的收入。
“我……我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他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感觉自己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周围的食客西装革履，谈笑风生，而他，即使穿着新买的衣服，也掩盖不住骨子里那种来自深山的质朴。
苏琳溪看出了他的窘迫。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径直对侍者说：“两份A5牛扒，五分熟。谢谢。”
很快，两份滋滋作响的牛扒被端了上来，浓郁的黄油香气扑鼻而来。
陈光拿起刀叉，竟不知如何下手。他见过猪跑，但真没吃过这么高级的牛肉。他笨拙地模仿着邻桌的样子，切割着盘中的“奢侈品”，动作僵硬得像个木偶。
“陈光，”苏琳溪忽然开口，“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吃这个，是在华尔街。当时我刚完成一笔大单，赚了一大笔钱。我的导师带我来庆祝，他说，做我们这行，必须学会花钱。”
陈光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他说，只有你亲身体验过金钱能带来的最好的东西，你才能真正理解它的力量，驾驭它的欲望，而不会被它吞噬。”苏琳溪切下一小块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你才能在面对天文数字的涨跌时，保持一颗平常心。因为你知道，那只是一个数字，而你所守护的，是比这些数字更重要的东西。”
她看着陈光，眼神真诚，也十分清澈：“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为了让我们的家人，我们的乡亲，有一天也能坦然地坐在这里，不用再为价格而感到不安。所以，你不是在吃一块昂贵的牛扒，你是在提前品尝胜利的滋味。”
陈光的心，被轻轻地触动了。
他不再犹豫，切下一块牛肉，放入口中。
入口即化的细嫩口感，丰腴的汁水在舌尖爆开，那种前所未有的味觉体验，感觉还不错。
是啊，他不是在贪图享乐。他是在熟悉这个他即将征服的世界的规则。
他抬起头，对苏琳溪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很好吃。”他说。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将整个城市装点得如梦似幻。而在这场流光溢彩的盛宴之下，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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