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湖别墅的客厅里，暖黄的灯光漫过米色沙发，苏婉正低头给远在英国的孩子们视频通话。安安举着手里的绘本，兴奋地说“妈妈你看，老师夸我画画进步了”，小女儿则凑在镜头前，奶声奶气地念着刚学会的英文单词。
林默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手里端着没动过的茶，目光落在苏婉脸上。她笑着听孩子们说话，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那是一种被岁月和温情打磨出的温润，和苏菲那种张扬明媚的美截然不同，却同样让他移不开眼。
挂了视频，苏婉转过身，看到林默还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孩子们在那边挺好的，就是总念叨想我。”
“放假可以接回来。”林默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上轻轻划着圈，像是在斟酌措辞，“一个人住，会不会觉得冷清？”
“还好。”苏婉起身给他续了点热水，“超市的工作挺忙的，回来收拾收拾房子，看看书，也不觉得难熬。”
林默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在心里盘桓了很久的话：“那……有没有想过，再找个伴儿？”
苏婉续水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水壶，脸上带着点坦然的笑意：“前阵子老家打电话来，说给介绍了个乡下的，是个老实人，种着几亩地，还会修农具。说等我有空了，回去见见。”
“乡下的？”林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抵触，“你想去见？”
“嗯，去看看吧。”苏婉坐在沙发上，手里摩挲着沙发的纹路，声音很轻，“我这个年纪，又带着两个孩子，能找个踏实过日子的就行。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人心好，能对孩子们好，就够了。”
她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林默心上。他看着苏婉，看着她那张酷似苏菲却比苏菲更添了几分韧性的脸，看着她身上那种历经生活磋磨后依旧平静的气质，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他不想让她去见那个乡下男人，不想让她属于任何人，只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像现在这样，每天能让他看到，能陪他说说话。
可他没有理由。
他是林默，是呼风唤雨的商界巨鳄，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可面对苏婉，他却第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他不能像对待其他女人那样，用金钱和地位去诱惑；也不能像对待苏菲那样，用强势和霸道去占有。
苏婉不是那些围着他转的莺莺燕燕，也不是那个会跟他闹脾气、会等着他哄的苏菲。她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底线，更有自己对生活的规划。他对她的好，她记在心里，却从没想过要依附他，更没想过要走进他那些复杂的感情里。
“他……能给你什么？”林默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不甘，“几亩地？修农具的手艺？”
苏婉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随即笑了笑：“林先生，人和人追求的不一样。您站在山顶，看到的是万里风光；可我只想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屋檐，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好。”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林默，眼神清澈而坦诚：“您这样的人，家世、样貌、能力，都是顶尖的，像天上的月亮。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分量，就是地上的一颗石子，攀不上月亮的。”
林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得发疼。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比喻形容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谄媚，不是自卑，而是一种清醒的认知。她看得太透彻，透彻到让他所有隐秘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他确实是天上的月亮，可他只想照亮她这颗“石子”。可她却觉得，月光太亮，会灼伤自己。
“苏婉……”林默想说些什么，想告诉她自己不是什么月亮，想告诉她他想要的不是依附，只是她能留在身边，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有什么资格？
他身边有苏晴，有曼妮，有那些等着他回去的女人，他给不了苏婉一个完整的、纯粹的名分，甚至连一句“我喜欢你”都不敢说出口——因为他自己也分不清，这份喜欢里，有多少是对苏婉本人，又有多少是对苏菲的执念。
客厅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敲打着两人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阂。
苏婉看着林默眼底那片复杂的情绪，心里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或许，他对自己的好，并不全是因为苏菲。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都不是靠一点点心动就能跨越的。
“林先生，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去了。”苏婉站起身，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疏离，“苏晴小姐她们，大概也等着您呢。”
林默看着她，看着她眼里那份礼貌的距离，心里的无力感越来越浓。他知道，苏婉这是在提醒他，也在提醒她自己，他们各自的位置。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向门口。走到玄关时，他忽然停住，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那个乡下男人……你真的要去见？”
苏婉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去看看吧，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别人一个机会。”
林默没再说话，拉开门走了出去。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里的烦躁和不甘。他坐进车里，看着别墅的灯光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司机小心翼翼地问：“林先生，回哪？”
“随便开。”林默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回那个有苏晴和曼妮的家，不想面对那些期待的眼神。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苏婉说的话，她说他是天上的月亮，说她攀不上。
可他从来没让她攀过。他只想让她留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就够了。
车子在寂静的街道上缓缓行驶，林默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让苏婉去见那个乡下男人，绝对不能。
可他该用什么理由留住她？
这个问题，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缠绕着他，让他在深夜的寂静里，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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