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的脚步像沾了铅,每一步都碾过别墅院子里的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却又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栋亮着暖光的房子,二楼的窗玻璃上映着模糊的人影,苏晚正低着头,指尖划过一个丝绒盒子,侧脸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准是又被林默送的新珠宝吸引了,连他站在楼下看了许久都没察觉。
他揣在兜里的手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奶糖,还是上次苏晚塞给他的,说他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此刻糖纸被捏得发皱,甜腻的气息从指缝钻出来,却甜得发苦。院子里的蔷薇开得正盛,上次他还帮苏晚剪过花枝,她笑着说“陈宇你手真巧”,可现在,那些新抽的枝条已经爬过了篱笆,再也用不着他修剪了。
“嘀嗒——”手腕上的旧手表走得格外响,提醒着他该走了。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窗,苏晚正把一串蓝宝石项链往颈间比划,林默站在她身后,伸手替她扣上搭扣,动作亲昵自然。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幅被精心装裱的画,而他这个看画的人,显然已经站错了位置。
陈宇转身走出院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可楼上的人依旧没动静。他沿着石板路慢慢走,鞋底沾着的草屑掉落在地,像他一路遗落的心事。走到巷口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后视镜里,那栋别墅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一个模糊的光点,像他记忆里逐渐熄灭的烛火。
而二楼的房间里,苏晚正对着镜子左右打量那串蓝宝石项链,语气里满是惊喜:“这宝石成色真好,拍卖会抢的人肯定不少吧?”
林默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窝:“再贵也没有你值钱。”
苏晚笑着拍开他的手:“就会说好听的。哎,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风吹树叶吧。”林默随手拿起另一个首饰盒,“再看看这个,配套的耳环。”
苏晚的注意力立刻被新的珠宝吸引,指尖拂过冰凉的金属,眼里的光芒比宝石还要亮。窗外的石板路上,那串渐行渐远的脚印,正被午后的阳光慢慢晒得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有人走过。
陈宇踩着月光晃进巷口时,脚步已经发飘,怀里揣着半瓶没喝完的劣质白酒,酒气混着汗味在晚风里散开。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照得他脸颊上的红潮忽深忽浅——那是酒劲,也是憋了一路的委屈。
“爸,妈,我回来了。”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声音含混不清。屋里没开灯,只有灶台上一盏昏黄的小灯亮着,母亲正坐在小板凳上给父亲按摩浮肿的腿,父亲的咳嗽声像破旧的风箱,一下下扯着人心。
“又喝酒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嗔怪,却还是起身扶他坐到炕边,“今天活计不好找?”
陈宇把酒瓶往桌角一放,脑袋抵着墙傻笑:“没……不是找不到活,是……是挣了点,给爸抓了药。”他从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包,里面是几贴膏药,“医生说这个管用。”
父亲咳着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别乱花钱……我这老骨头,不值得。”
“咋不值得!”陈宇忽然提高声音,眼眶泛红,“您是我爸啊!”他晃了晃脑袋,想把那些酸涩压下去,却想起白天在别墅外看到的画面——苏晚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闪得他眼睛疼,林默替她扣搭扣时的温柔,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喝多了就睡会儿。”母亲替他脱了沾着泥的鞋,往他身下塞了床旧棉絮,“明天还得去工地呢。”
陈宇“嗯”了一声,往炕里挪了挪,把位置让给母亲。黑暗里,他睁着眼望着漏风的屋顶,白酒的热辣在喉咙里烧着,却盖不住心里的凉。他摸了摸兜里剩下的几块零钱,那是今天搬砖挣的,够买明天的早饭了。
窗外的月光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他被拉得长长的、沉甸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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