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尽,年关临近,一股比往年更凛冽的寒流席卷大江南北,连地处赣北的湄羽村也未能幸免。
青云湖面结上了厚厚的、泛着青光的冰层,远山覆雪,屋檐下挂满了晶莹的冰棱,整个村庄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沉浸在一种纯净而肃穆的寒意中。
然而,与外界的物理严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虚拟网络世界因一场拍卖会而掀起的、近乎沸腾的热浪。
京郊,嘉德拍卖中心。能容纳数百人的拍卖大厅座无虚席,甚至过道和后排都挤满了人。
镁光灯闪烁不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兴奋、审视与不确定的紧张气息。来自全国各地的收藏家、艺术经纪人、媒体记者、看热闹的名流以及纯粹好奇的围观者,将这里挤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拍卖台侧后方那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上面滚动显示着本场拍卖会的主题——「诗意的栖居:沈屿作品专场拍卖会」。
没有沈屿本人的现身,没有家属或代理人的致辞,甚至没有拍卖行高管冗长的开场白。
拍卖会以一种极其简洁、甚至有些冷峻的方式开始。身着黑色西装的资深拍卖师走上台,没有多余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语气平稳而专业:
“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欢迎莅临嘉德拍卖。现在开始本场沈屿先生作品专拍。第一件拍品,水彩作品《冬晨湖畔》,创作于甲辰年冬,尺幅……”
电子屏幕上显示出拍品的高清大图。画面是沈屿在湄羽湖玻璃廊道所见的冬日清晨景象:灰蓝色的湖面,远处覆雪的山峦,寥寥数笔勾勒的枯树与泊船,色调清冷,笔触洒脱,意境空灵。旁边附有沈屿亲笔所题、力透纸背的画名与签名。
“本场所有拍品,均无底价起拍。现在开始竞投。”拍卖师话音落下,敲下手中木槌。
大厅内出现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无数道目光在屏幕、拍卖师和潜在竞拍者之间逡巡。
无底价!这三个字像魔咒,既意味着无限可能,也隐藏着流拍的尴尬。所有人都想知道,这被舆论炒上天、争议巨大的“沈屿画作”,究竟能在真金白银的市场上,值几个响儿?
“十万!”
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来自前排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士。直接跳过试探性的低价,开口就是六位数!这无疑给拍卖会定下了一个高调的基调。
“十五万!”
“二十万!”
“三十万!”
“五十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迅速而激烈。举牌者不仅有实力雄厚的私人藏家,还有几位代表着神秘买家的艺术经纪人。价格如同坐上了火箭,在短短几分钟内,就突破了百万大关!
现场响起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声和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媒体记者们疯狂地按动着快门,记录下这令人咋舌的一幕。
最终,《冬晨湖畔》以一百二十万元人民币的价格,被一位电话委托的匿名买家收入囊中。
拍卖槌落下的那一刻,全场掌声雷动,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惊叹、羡慕、不可思议,或许还有一丝酸溜溜的质疑。
这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拍卖过程,如同上演了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财富狂欢。沈屿那十几幅风格各异、题材不同的画作——有在金沙滩随手涂抹的碧海金沙,有在宁安郊野描绘的萧瑟秋景,有在馥海市创作的抽象线条,更有在湄羽村绘就的湖光山色——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激烈的争抢。
竞价阶梯从十万、二十万,迅速跃升至五十万、一百万!现场气氛火爆异常,叫价声、惊叹声、拍卖师急促的报价声交织在一起。
那幅引发最初风波、被阿婆卖掉的《美人鱼》姊妹篇风格的小幅水彩《夏夜听涛》,拍出了二百八十万的天价!
一幅充满压抑力量、用浓重油彩挥洒而成的抽象画《困顿》,被一位京城画廊主以三百五十万的价格竞得。
就连几幅明显是练习性质的素描稿,也拍出了数十万元的高价!
当最后一件拍品——一幅描绘湄羽村雪后初霁、题有“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诗句的水墨小品,以五百五十万的惊人价格落槌时,整个拍卖大厅彻底沸腾了!
整场拍卖会总成交额,达到了令人震惊的四千三百余万元人民币!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包括拍卖行本身!
嘉德拍卖行随后发布的公告确认了这一数字,并郑重宣布:扣除佣金及相关税费后,所有款项将依照沈屿先生意愿,全额捐赠给指定的“阳光孤儿院”及“湄羽村教育发展基金”,捐赠过程及款项流向将接受公众监督。
这颗重磅炸弹,瞬间通过网络,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各大媒体头版头条、社交平台热搜榜首,全部被“沈屿画作天价拍卖”、“总成交额超四千万”、“全部捐赠”等关键词霸占!讨论热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网络舆论彻底炸开了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两极分化与激烈碰撞:
支持派和“吃瓜群众”陷入了狂欢:
“我的天!四千三百万!全部捐赠!沈诗仙牛逼!(破音)”
“这脸打得啪啪响!之前那些说画是垃圾的‘专家’呢?出来走两步?市场用钱投票了!”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风骨!视金钱如粪土!画作有价,情怀无价!”
“黑子们傻眼了吧?人家根本不屑赚钱,直接捐了!你们还在那叭叭技法呢?”
“事实证明,真正的艺术价值在于打动人心,而不是死板的条条框框!沈屿的画,就是有这种力量!”
“湄羽村和阳光孤儿院赚麻了!沈屿这是点石成金啊!”
反对派和质疑者则陷入了集体失语或更加激烈的抨击:
“疯了!都疯了!这根本不是艺术市场,这是脑残粉和资本的无脑狂欢!”
“一场精心策划的炒作!用慈善来洗白!这钱来得太容易了!”
“这些买家根本不是懂艺术,是在买‘沈屿’这个Ip!是投资符号!”
“悲哀!这是艺术的悲哀!劣币驱逐良币的典型!”
“坐等这些画将来在二级市场暴跌!看你们还吹!”
“就算他捐了钱,也改变不了他画得烂的事实!慈善不能成为艺术价值低下的遮羞布!”
两派人马在各个平台吵得不可开交,口水战蔓延到社会各个角落,甚至引发了关于“什么是艺术价值”、“名人效应与市场规律”、“慈善与商业”等更深层次的大讨论。
沈屿这个名字,连同他的诗、他的画、他特立独行的行为,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为了一个现象级的文化符号。
然而,与网络世界的滔天巨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处于风暴眼的湄羽村,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宁静。
骚扰,戛然而止了。
那些之前如同苍蝇般围拢过来的策展人、经纪人、记者、求购者,仿佛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村口再也见不到陌生车辆徘徊,再也收不到莫名其妙的信件和电话,连方婉秋那边转达的“曲线救国”也彻底没了声息。
原因很简单,也无比现实:沈屿用一场公开、透明、结果惊人的拍卖会,以及“全部捐赠”这记绝杀,彻底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对于求购者而言,沈屿的画已经有了公开的、高昂的“市场定价”,再想用低价捡漏或私下交易已无可能。而公开竞拍,他们未必能竞争过那些实力更雄厚的买家。
对于投机者而言,沈屿将所得全部捐赠,表明他根本无意将此作为盈利手段,断绝了炒作牟利的空间。
对于质疑者而言,无论他们如何抨击艺术价值,都无法否认“市场认可”和“慈善行为”这两个铁一般的事实。继续纠缠,只会显得自己气量狭小、酸葡萄心理。
对于媒体而言,最大的新闻爆点已经过去,沈屿本人深居简出、拒绝一切采访,继续围堵一个不再发声的焦点,意义不大。
更重要的是,“全部捐赠”这一行为,为沈屿披上了一层道德金光,使得任何形式的骚扰和诋毁,在公众舆论面前都显得站不住脚,甚至可能引火烧身。于是,那些之前蠢蠢欲动的人,纷纷明智地选择了退却。
湄羽村,终于恢复了它世外桃源的本质。村民们虽然也为拍卖的天价数字感到震惊和自豪,但他们更感念沈屿将巨款捐赠给村里教育基金的义举,对他更是敬重有加,自发地守护着他的宁静。
沈屿坐在“听竹居”温暖的房间里,方婉秋简单向他转述了拍卖结果和网络上的滔天巨浪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反应。
却见沈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欣喜、激动或如释重负的表情,平静得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天气预报。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冰封的湖面和洁白的雪景,良久,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结果,正在他意料之中。他此举,并非为了证明自己画得多好,也非为了博取慈善美名,更不是为了打谁的脸。
他仅仅是想用一种最彻底、最极端的方式,一劳永逸地解决掉那些烦人的骚扰,让那些围绕“价值”的无聊争吵,在一个更高级的“游戏规则”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如今,目的达到了。
他转过身,对方婉秋说:“麻烦你跟村里和陈妈妈那边对接好,确保款项落到实处,用在刀刃上。”
方婉秋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全程监督,每一分钱都会透明公开。”
沈屿笑了笑,不再谈论此事。他拿起靠在墙边的钓竿,对方婉秋说:“湖面的冰好像结实了些,我出去看看,能不能凿个冰洞试试。”
说完,他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戴上帽子和手套,提着简易的冰钓工具,推门走进了凛冽但清新的空气中。将身后网络世界的喧嚣与纷争,彻底关在了温暖的屋内。
从此,沈屿在湄羽村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真正的“躺平”状态。再无任何外界琐事打扰。他每日看书、作画、冰钓、锻炼、与村民闲话,心无挂碍,神游物外。
网络上的骂战依旧激烈,关于他画作价值的争论或许会成为艺术史上一桩永无定论的公案,但这一切,都已与他无关。
他就像一位功成身退的侠客,在江湖上留下一个传奇后,飘然隐去,于山水之间,寻得了内心的真正安宁。冬雪覆盖了旧日的足迹,春水即将融化冰封的湖面。
而沈屿,在湄羽村的这个冬天,终于如愿以偿地,将所有的纷扰与尘埃,都留在了那场拍卖会的槌声之后,开始了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平静而丰盈的隐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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