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洞开的大门灌入,卷起一地枯叶与沙尘,发出鬼哭般的呼啸。
萧然的靴子踩在龟裂的土地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历史的骸骨上。
这片被遗忘的武院,早已被时间判了死刑,院中疯长的荒草齐膝深,像是要把这最后的孤零屋宇也吞噬殆尽。
唯一的生机,来自那扇小窗后透出的、豆点般昏黄的微光,如风中残烛,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脚步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窗后的那点光影猛地一颤,随即,木窗被“吱呀”一声蛮横地拉开,一个瘦小的身影几乎是撞了出来。
那是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岁上下,脸色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黑夜里警惕的幼狼。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刀锋对准了萧然,声音嘶哑而尖利:“你不属于这里!我爹说过,绝对不能相信那些会发光的箱子!”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戒备与憎恨,仿佛每一个外来者都是夺走她一切的敌人。
萧然停在距离小屋三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既表达了善意,也保留了应对突发状况的余地。
他没有理会那把随时可能刺来的锈刀,而是缓缓地、动作清晰地将背后的保温箱卸下,放在地上。
箱子打开的瞬间,没有女孩想象中刺目的金光,没有能量涌动的符文,只有一股混合着肉汤与面条的温热香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氤氲开来。
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静静地躺在箱底,几片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上,是这片死寂之地唯一的色彩。
“我不是系统派来的。”萧然的声音很平静,像这戈壁上的沙,被风打磨得没有棱角,却又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
他将那碗面端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门槛上,刚好在女孩挥刀也够不着、但一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
“我是个骑着大象送外卖的,我叫萧然。”他抬起头,迎上女孩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父亲的最后一单,我替他送到了。”
“小禾”这个名字在他舌尖滚过,但他没有说出口。
此刻,任何形式的亲近都可能被视为一种入侵。
女孩,小禾,僵住了。
她握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从那碗升腾着热气的面,缓缓移到萧然的脸上。
那是一张被风沙磨砺过的脸,眼角有细密的纹路,嘴唇有些干裂,写满了疲惫与风霜。
她的视线又落在他身旁的保温箱上,箱体遍布划痕,边角处甚至有一道明显的裂纹,像是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撞击。
“你说谎……”她忽然低声开口,声音里的尖利褪去,只剩下迷茫与固执,“系统的宿主,都穿着金色的袍子,他们会飞,会发光,像神一样。”
那是她从父亲零星的描述和墙上那些画像里拼凑出的、关于“宿主”的全部想象——强大、遥远、非人。
萧然闻言,脸上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
“那都是系统拿来骗人的宣传画。真话是——我饿的时候,也得自己烧水煮泡面。”
就在他们对峙时,一张半透明、仿佛由光影构成的小票,悄无声息地从保温箱的缝隙中飘出。
它像一只没有实体的蝴蝶,穿过木屋的墙壁,飞入屋内。
屋内的陈设简陋到堪称贫瘠,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墙上挂着一幅早已泛黄的画像。
画像上,是三个男人的背影,一代比一代高大,也一代比一代走得更远,决绝地走向一片未知的虚空。
画像的角落,用血一般的朱砂写着三个字:“别找我。”
小票轻盈地触碰了一下画像,一段微弱到几乎无法被人类听觉捕捉的意念,却清晰地传入了萧然的脑海:“她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却又害怕下一个来了,就再也不走。”
一瞬间,萧然彻底明白了女孩眼中那份交织着期盼与恐惧的矛盾。
她既渴望着父亲的归来,填补这无尽的孤寂;又恐惧着“神之后裔”这个身份,害怕下一个“宿主”的到来,会像她的父亲、祖父、曾祖父一样,将她留在这片牢笼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这碗面,既是希望的证明,也是又一个循环的开始。
夜色渐深,戈壁的风变得狂躁起来。
起初只是呜咽,很快就化作了怒吼。
黑色的沙墙铺天盖地而来,像一头远古巨兽,要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吞噬。
沙漏武院本就年久失修,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沙暴面前,更是摇摇欲坠。
“轰隆!”
一声巨响,屋顶的西南角被狂风整个掀开,沙石混合着破碎的木梁倾泻而下。
小禾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本能地缩到墙角。
冰冷的沙砾打在她脸上,带来刺痛的寒意。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冲了进来,是萧然。
他身后跟着那头名为“象叔”的机械巨象,象叔用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风沙。
萧然迅速从象叔的载具模块中扯出一大块厚重的帆布,与象叔合力,艰难地将屋顶的破洞堵上。
狂风将帆布吹得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撕碎。
萧然的腕机上,名为“小绿”的人工智能助手发出急促的电子提示音:“检测到环境危机,结构稳定性低于15%,建议立即启动‘护盾符’,预计消耗能量点数300。”
“不用。”萧然几乎是吼着回答,他的声音在风暴中显得有些模糊,但意志却无比坚定。
他用肩膀死死抵住一根摇晃的木梁,转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摸索着,将自己口袋里最后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干粮掰开,放进了小禾已经空了的碗里。
“系统生成的护盾能挡住风沙,但它不知道,饭要是凉了,就不好吃了。”他喘着粗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小禾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
沙尘从帆布的缝隙中漏下,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但他仿佛毫无察觉。
她的嘴唇动了动,问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可笑的问题:“你……不怕死在这里吗?”
“怕啊。怎么不怕?”萧然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用力将木梁往里推了推,加固着这个临时的庇护所,“可要是连一碗热饭都不敢送到地方,我还当什么外卖员?”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的怒吼声渐渐平息。
当最后一缕狂风也化作低语,世界重新归于寂静。
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不知何时出现在残破的屋檐上,它的羽毛比最深的夜还要纯粹,眼中却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是愿鸦。
它轻轻抖动翅膀,一根黑色的羽毛飘落下来,在触碰到屋檐的瞬间,化作一团流动的光影。
光影中,一个模糊的男人背影在漫天沙暴中艰难回头,他的嘴唇开合,像是在对家的方向说着什么。
没有声音,但那口型,小禾却看得清清楚楚。
“好好活着。”
泪水,瞬间决堤。
小禾再也抑制不住,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那把她紧握了无数个日夜的锈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仿佛卸下了她身上所有的枷锁与伪装。
她终于放下了防备,也放下了那份不切实际的等待。
哭声渐歇,她抬起通红的眼睛,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轻声问萧然:“他……他有没有说过,想我?”
萧然的心猛地一揪。
他看着女孩眼中那最后一丝摇曳的希冀,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她每天都能吃上热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沙尘的余霭,为这片破败的武院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小禾主动走出了那间囚禁了她童年的小屋。
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旧衣服,头发也梳理过了,虽然依旧瘦弱,但眉眼间的阴郁已经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属于孩子的澄澈。
她的手中,捧着一枚古朴的沙漏。
沙漏由某种不知名的金属制成,里面的沙粒是罕见的银白色。
在沙漏的底座上,刻着四个小字——“时间记得”。
这是她父亲留下的、唯一的遗物。
她走到萧然面前,将沙漏递了过去。
“你说你是送外卖的……”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很清晰,“那这个,算不算是‘签收’?”
萧然看着那枚沙漏,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属于三代宿主的孤独与执念,又看了看女孩眼中重新燃起的光。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沙漏,像是接过一份沉重无比的托付。
然后,他转身打开保温箱,没有理会人工智能提示的“任务物品建议放入储物空间”,而是郑重地将沙漏放在了箱子最柔软的内衬上,仿佛那不是一件冰冷的道具,而是一颗需要呵护的心。
腕机上,小绿人工智能的提示再次亮起:“任务进度:70%。新提示:请将‘时间记得’带回现代都市,嵌入系统时间轴。”
萧然没有去看提示。
他关上保温箱,回头看着小禾,目光温和而坚定。
“不算签收。”他低声说,“这是下一单的起点。”
象叔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仿佛在催促。
萧然翻身坐上驾驶位,最后看了一眼站在晨光中的女孩,以及她身后那座即将彻底化为废墟的武院。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调转方向,朝着来时的路驶去。
巨大的机械象迈开四足,在戈壁上留下一串深刻的脚印,渐行渐远。
当武院的轮廓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后,四周又恢复了亘古不变的死寂。
萧然平稳地驾驶着,目光注视着前方的漫漫黄沙,但他的心神,却已完全沉入了另一件事上。
他将象叔切换到自动驾驶模式,然后,缓缓打开了身旁的保温箱。
那枚名为“时间记得”的沙漏,正静静地躺在其中,银色的沙粒在晨光下,折射出一种奇异而迷离的光泽,仿佛其中封印的,并不仅仅是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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