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人握枪的手微微收紧，火光映在铁面上，泛出冷芒。陈浔情剑未收，剑尖仍指其眉心，呼吸沉重却未退半步。拓跋野刀锋微扬，澹台静玉简青光将熄未熄，货郎之子紧攥陶片，五人如钉在洞口，与外头三十敌众对峙。
红袍老者伏在岩角，肩头血流不止，右手却悄然伸向滚落沙中的法杖。晶石裂痕密布，但仍有微弱血光闪烁。他指尖触到杖身，喉间发出低哑笑声，嘴唇一张，就要咬破舌尖。
陈浔眼角余光扫见，瞳孔骤缩。他左肩伤口早已撕裂，血浸透半边衣衫，真气几近枯竭，可身体比意识更快——左手猛拍地面，借反冲之力腾身而起，不顾肩骨错位般的剧痛，将最后一线真元灌入情剑。
“走！”
话音未落，情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赤虹，直贯红袍老者后心。
老者身躯剧震，张嘴欲唤咒语，却只喷出一口黑血。法杖光芒瞬间熄灭，滚入沙中再无动静。他扑倒在地，四肢抽搐两下，不动了。
陈浔落地时踉跄跪倒，膝盖砸在碎石上，一口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压下。拓跋野一步抢前，单膝跪地扶住他肩膀：“你疯了？还能动吗？”
“死不了。”陈浔咬牙撑起，声音嘶哑，“清敌。”
拓跋野冷哼一声，提刀站起，弯刀拄地，目光扫向洞口。那黑甲人见红袍老者毙命，神色微变，身后众人阵型开始动摇。两名血魔教徒却突然暴起，持短刃冲入洞内，直扑澹台静。
拓跋野怒吼一声，弯刀横扫而出。刀锋划过空气，银光电闪，一人咽喉断裂，扑倒在地；另一人挥刀格挡，却被拓跋野一脚踹中胸口，连退数步撞在岩壁上，口吐鲜血。
他脚踩红袍老者尸身，高举染血弯刀，声如雷霆：“谁再上前一步，与此獠同葬！”
洞外火把晃动，血魔教徒面面相觑。有人看向黑甲人，等待号令。黑甲人沉默片刻，缓缓后退半步，长枪垂地。其余人如得赦令，纷纷调头奔逃。火把四散，脚步声远去，石窟重归寂静，唯有风沙掠过岩缝的呼啸。
货郎之子靠在岩后喘息，右腿扭曲处疼得钻心。他咬牙爬向红袍老者尸身，在其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一卷油布包裹的东西。展开一看，竟是张西域地形图，边缘焦黑，似经火烤。图上一处深谷被朱砂圈出，旁注三字——“血渊”。
“这里！”他声音发颤，“写着‘血渊’，应是他们的总坛！”
陈浔缓缓撑剑站起，走到他身边低头看图。地图上标记清晰，位于西域极西，毗邻荒漠断崖，四周无路可通，唯有一条暗河穿谷而过。他盯着那朱砂圈许久，眼中寒光渐盛。
“他们抓人炼血，设阵屠城。”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今日杀一人，明日救百人。我们不追，谁来救那些还在等的人？”
他说完，转身看向澹台静。她靠在岩壁，唇角带血，十指紧扣玉简，气息微弱却未倒。两人目光相接，无需言语。她轻轻点头，手指微动，似想抬手，终究未伸。
陈浔收回视线，缓缓将情剑插入鞘中。剑身沾血未拭，剑柄微颤。他抬手抹去脸上血污，动作缓慢却坚定。
“走。”他说，“去救出所有被抓之人，彻底灭了血魔教。”
拓跋野站在他身侧，弯刀收入背后刀鞘，伸手扶住陈浔左臂：“伤成这样还走？”
“走得动。”陈浔答。
拓跋野不再多言，只重重拍他肩头一下，力道沉实。他知道这人一旦开口，便是铁令难改。
货郎之子挣扎着想站起来，右腿却使不上力。澹台静缓步上前，指尖轻点他腿侧穴位，低声道：“别硬撑，我来扶你。”
少年抬头看她，眼中泛起水光：“圣女大人……我们真能灭了他们吗？”
“能。”澹台静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他还站着，我们就不会输。”
陈浔背对着他们，已走向洞口。风沙扑面，吹动他残破的靛蓝短打。他停下脚步，抬手按住左肩伤口，指缝渗血。情剑在鞘中轻鸣一声，似有所感。
远处天际，晨光初露，照在荒漠之上，一片苍黄。
洞内众人开始收拾残局。拓跋野割下红袍老者腰牌，塞入怀中；货郎之子将地图仔细叠好，用布条缠在手臂内侧；澹台静取出随身药囊，给陈浔简单包扎肩伤。纱布刚绕上一圈，他就抬手按住：“够了，别浪费。”
“你命也是命。”她淡淡说，继续缠绕。
他没再阻拦。
拓跋野蹲在洞口检查兵器，弯刀刃口有豁，需磨。他顺手捡起地上一支血纹长枪，掂了掂，冷笑：“黑甲人跑了，倒是留下家伙事。”
陈浔走过去，抽出情剑，剑尖挑起那支长枪。枪杆刻有血魔教徽记，蛇首盘绕，形如锁链。他凝视片刻，剑尖一抖，将枪挑飞出洞，落入风沙之中。
“他们还会来。”拓跋野说。
“那就再杀一次。”陈浔答。
澹台静包扎完毕，退后半步。陈浔活动了下左臂，虽疼痛依旧，但尚可运剑。他环视三人：“此去血渊，凶险更甚。若有人不愿同行，现在还可留在此地。”
没人说话。
拓跋野站起身，拍掉身上沙尘：“我弃王位那天，就没打算回头。”
货郎之子扶墙站起，右腿颤抖却挺直脊背：“我爹被他们害死，我不能停。”
澹台静望着陈浔，轻声道：“你说过，要带我回小平安镇。”
“我说过。”他点头，“但现在，得先把路扫干净。”
风沙渐小，天光大亮。五人立于石窟之外，身影拉长。陈浔最后看了眼地图上的“血渊”，将其折好收入怀中。
他迈步前行，脚步虽缓，却不曾停顿。
拓跋野紧随其后，弯刀背负，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货郎之子被人搀扶，咬牙跟上。
澹台静走在最后，指尖拂过玉简，青光一闪即逝。
荒漠尽头，朝阳升起，照在前方无尽沙丘之上。
陈浔忽然停下。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布片，边缘焦黑，上有半枚族徽纹样——那是从红袍老者身上搜出之物，与他在血魔窟所得戒指纹路吻合。
他盯着那纹样，眼神微变。
拓跋野察觉异样：“怎么了？”
陈浔未答，只是缓缓将布片翻转，背面竟有一行极细小的刻字，墨迹已淡，依稀可辨：
“旧仆不死，誓守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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