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队马车从四方城门络绎不绝的进来,王诚生和虫娘站在清台门前。人声鼎沸中总有细细的哭泣声传来。
虫娘脸色苍白,宛如一张白纸。王诚生忍不住伸手,却只是虚虚的扶了扶她。
王诚生掏出了积攒的银票,递给虫娘道:“宫里不比家里,上上下下都要打点的。别不舍得,该花的就得花。虫娘,算我们家对不起你,坑害了你一生。”王诚生抹了一把眼泪,再不敢去看虫娘。
虫娘拉住了王诚生的手:“四哥哥,我进去了未必有命再出来。祖母劳烦你多照顾些,祖母近来咳得厉害,早晚弄些批把膏备着,别吝啬银钱。如果缺了银钱就去找一个名叫赵冬的北地商人。”
“虫娘,你别担心家里。顾好自己最为紧要,等刘侨适回来,我会告知他实情的。断不会让那些流言蜚语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感情。”王诚生擦了擦眼泪,直视着虫娘。
虫娘只是苦笑了一下道:“四哥哥,不必了。我与他之间再无可能了,我已是刘家弃妇,在家中这几日我已经想明白了。再回刘家不是妾室便是外室,可我不想做妾室更不想做外室,他不可能再娶我一次的。一个男人而已,天底下多得是。”
王诚生顿时泣不成声,哽咽道:“虫娘啊,该怎么办啊。你甘心吗?”
“再不甘心又能怎样呢,日子得往前看。四哥哥我进去了,若我能出宫,你便养着我吧。家里多一个姑奶奶,叫未来嫂子别介意。”虫娘露出一个还算明媚的微笑。
王诚生忙不迭失的点头:“嗯,好。”
虫娘只带了祖母给她的琴,跨过清台门,她们这些女子便是宫中人,除了老死病死特赦再无出宫的可能了。
小黄门拿着册子一人一人的对比,对比一个便划掉一个。
她们这批女子大概有六七百人,统一进了一处大大的殿内。同一个地方的站在一起,虫娘很快找到了纱娘,纱娘憔悴得厉害,脸上同样没有什么血色。二人见面只看了一眼对方,再无语言。
几个嬷嬷拿着名册开始点名,点完名后,开始核查这些女子的出身、样貌、体态。实在太差的便挑出去言之凿凿的道:“既是为国祈福,当了秀女和宫女没有什么分别。”
一大半的女子被分去做宫女了,虫娘只觉得荒唐,进宫前告诉别人是去享福的,没想到进了宫还是干伺候人的活儿。
虫娘被留了下来,身为官家小姐,虫娘受到了一些优待。
官宦人家出身的不过八人,虫娘一眼就看到了满身倨傲的无忧。八个人站在一处,虫娘的容貌最显眼,无忧的身量最显眼。
宫里的嬷嬷对无忧点头哈腰的,虫娘在心里不免嗤笑,厉害的人在哪里都是厉害的,在宫里也不例外。
无忧最先挑选了宫室,自然挑走了最好的。
嬷嬷有些为难的道:“郡主,秀女的宫室都是三人一起住的,您看能不能?”
无忧一巴掌扇在了嬷嬷脸上,咄咄逼人道:“本郡主屈尊降贵的来选秀,你这婆子还敢委屈我去不成?”
嬷嬷捂着脸道:“郡主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无忧抱着手:“祖宗定下来的规矩,那你就去和祖宗说去,和我说个什么劲儿。我就要一个人住,实在不行我就去找皇帝哥哥来评理!”无忧出身汝南王府,汝南王府辈分极大,到了她这一辈,竟与皇帝同辈。
虫娘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忧抱着手走到了她跟前,神色凶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敢打你!”
虫娘笑着道:“纸老虎,怎么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无忧无礼的抬起虫娘的脸,虫娘对她眨了眨眼。
无忧放开她的脸,又在衣裳上擦了擦自己的手:“咦,这才两年不见吧,你怎么还细皮嫩肉的了。要不是五官还那么好看,我根本认不出你来。”
虫娘深吸一口气道:“大概是吃得好了,住得好了,自然皮也变好了。”
无忧点了点虫娘道:“我也不叫你们为难,我要同她一起住。”
被打的嬷嬷不敢上前,另外一个嬷嬷带着笑上来道:“郡主,这次选秀的秀女实在众多,宫室实在是……”
无忧不耐烦的道:“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虫娘拉了拉无忧的袖子,可怜巴巴的道:“我还有一个朋友,求你!”
无忧看了看虫娘,甩开了她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谁呀,带过来我瞧瞧。”
虫娘拉过正在发呆的纱娘道:“在这里,我们三人一起住吧!”
无忧上下打量着纱娘,纱娘只穿了一件粗布衣裳,领口处绣着紫色的野花,无忧的目光最后停留在纱娘的胸口处。
无忧撇撇嘴,点了头。
三人的宫室确定下来,就由小黄门带着去了。说是宫室其实里面小得可怜,三人一人一间房,连同下人们一起。这已经是最好的宫室了。
无忧咋舌:“我们府里的下人都不住那么破烂的地方。”
虫娘早已经支撑不住,坐了下来道:“好歹干净,倒少费一番功夫。”
小夏轻轻的替虫娘揉着腰,腰酸痛是虫娘小月子后留下的小毛病。
纱娘只默默的坐在角落里落泪,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无忧皱眉看向虫娘问:“身子那么弱吗?”
虫娘喝了一口自带的热水道:“自小产过后,身子便大不如从前了。”
无忧瞪大了眼睛:“你嫁人了?”
虫娘点点头:“不过被休了,为国祈福嘛,怎么还能在宫外有一个丈夫!”
无忧指着纱娘问:“你也成亲了?还生了孩子?不然你的胸前不会湿一片。”
纱娘点点头:“我夫君与虫娘的夫君还是朋友来着,所以我与虫娘也相识的。”
无忧的手握成了拳头:“我就知道,天底下不会只有一个清河郡王妃。说什么为国祈福,不过是强抢人妻、违背人伦打的幌子。你们的丈夫都是软骨头吗?他们就不能反抗吗?”
纱娘放开了声音哭嚎:“我夫君已经被下狱了,如今生死不知。孩子我托了邻居照料,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虫娘抱住了纱娘,细声细语的安慰道:“会没事的,林行律是侯府的人,断然不会有事的。等他回去了,自然会把孩子接到身边的。”
当天夜里,宫闱各处响起细微的哭声。随着春风吹到了锦南国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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