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清被他们看着心里发毛，嘴上说着“哟，您咋都这样瞅着我？”心里想着是，楠哥总是莫名其妙地发飙就算了，明二哥看楠哥的眼神也不对劲儿啊！跟演鬼片似的。
明丞和沈楠听到她这话，俩人都愣了一下，对视一眼，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谈话应该没有被李尔清听到。
“哟啥哟，您这一嗓子能把老爷子吓得从板儿上坐起来！”
沈楠抹了一把脸，才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餐厅里坐下，并招呼明丞也过来吃饭。
“大半夜的，您和我哥不消停把死人活人都折腾了一遍，您倒还挑理儿了嘿！”李尔清白了一眼沈楠，一边端碗一边说，“幸好老爷子嘱咐莫姐在腊月三十备好的湿面条被明二哥翻到了，要不然他就饿肚子吧！我熬着夜给他煮面条，他?等着吃，还成心吓唬我玩儿呢！”
她指着沈楠问明丞，“明二哥您给断断，丫是不是闲得蛋疼？”
“李尔清，你好歹是个女大学生，跟谁学的这些荤话？”沈楠顾忌着明丞在，才没发火，压低声音地说，“你明二哥大老远来一趟，别让人家看笑话！”
“跟您学的呀，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李尔清理直气壮地说。
在她的观点里，沈楠比做了汉奸的沈桉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但也强不了哪里去！
沈楠自从因为双十二事变被秘密软禁，精神萎靡了一段时间，变成了一个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的败家子。
再后来，沈楠认识了一个美籍的投机商，开始和他一起做起了掮客，倒腾起了毛瑟枪、盘尼西林、米面粮油……
反正什么在黑市上卖的贵，他倒腾什么，做的都是投机倒把的买卖，扰乱市场经济。他们做事手狠心黑，寻常黑帮见了都得绕道而行，生怕惹了麻烦。
而且，身为警察的李尔福还帮沈楠助纣为虐！
这兄弟俩一人做的是资本家的勾当，一人是给资本家撑腰的黑警。
“这俩爷在四九城横着走——鲜鱼口的螃蟹都没这二位横行霸道！东街的桃红西街的柳绿，那日子过得滋润！连上海滩的杜老板瞧了都得嘬牙花子！”
李尔清絮絮叨叨地当着明丞的面儿说了一派，连诮带讥。
尽管沈楠心里觉得无奈不已，表面依旧装成恼羞成怒的模样，一撂筷子，板着脸训斥道：
“合着我和你哥平时太纵着你了是吧？当着你明二哥面儿胡吣什么呢！”
他忽然声音一沉，再一拍桌子，倒没把李尔清吓着，反而把明丞惊得瞪大一双瑞凤眼，面露愕然。因为，此时的沈楠和年轻时的沈近仁发脾气教训儿子的模样，太过相似。
只见李尔清一脸嫌弃，沈楠也是恼火：
“什么桃红柳绿的，我跟陈三爷常在结海楼听戏吃酒，哪有吃喝嫖赌抽了？”见明丞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沈楠顿了顿继续说，“要不是我和你哥挣美钞，你在大学念书的学费、李叔李婶的生活费、你侄儿团儿的奶粉钱、你嫂子伶伶的饭钱，光靠你哥那累死累活挣的几十块现大洋够干吗使的？！”
末了，沈楠还特别市侩的总结地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甭跟这儿不知好歹，白瞎了我们为你操的心！”
明丞有点儿绷不住脸色，低着头看着碗里的清汤面，肩膀可疑地抖动，让沈楠有点怀疑自己演的太夸张了。
“我、我可以去当家教，往后自个儿挣学费，不用你们养我！”
“成啊，勤工俭学是吧？哥挺高兴，等你亲哥来了，再把这话说给他听。可提醒你一句，你一年学费得一百大洋，就算去个富贵人家当家教一年统共才挣五十多块……”
见沈楠煞有其事地一点头，惊得李尔清瞠目结舌：“我……”
“您大学毕业论文开题了么？清清大小姐，过了年可就大四了，还有闲工夫跟我这儿闹脾气呢？”
沈楠每一句都精准戳到了李尔清的痛脚，让她脸色憋得通红地说：“您还有脸说我？知道我同学都是怎么戳我脊梁骨的么？我有仨哥，一个是汉奸，一个是黑警，一个是倒腾货的黑心商人。我又招谁惹谁了？凭嘛大半夜的，听您在这儿数落我？！”
沈楠一噎，早上他就是这样骂沈桉的，李尔清现在就这么骂自己。
“我看就是老爷子没了，您拿我开刀呢！”李尔清指责说。
沈楠一时佯装的怒火化成郁闷，沉着脸色道：“要是觉得家里容不下你，可以立马走人，我们绝不拦着！”
“走就走！本姑娘不稀罕！”
明丞见此，无奈一笑。李尔清是他们五个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到大他们四个大哥哥总是让着她，又是女孩，沈家人对她跟亲生的差不多，才把她宠成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
“清清，你还不知道你楠哥的脾气吗？好面儿，再怎么着，也不能当着我的面儿这么损他啊！得了，面都凉了先吃饭。”见李尔清有些不服气，明丞拉着她坐下，“吃饭吃饭，你不是也饿了么？”
说着，他悄悄地在桌子底下踢了沈楠一下——差不多得了，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吃饭。”沈楠收敛了怒火，“看在你明二哥的份儿上，先不跟你计较有的没的。”
李尔清的脸色这才好了点儿。
“慢着，”沈楠正挟面条的筷子一顿，“你刚刚说面条是谁准备的？”
“莫姐，莫燕婉，照顾老爷子的女护工。”李尔清不耐烦地问，“咋了？”
沈楠脸色猛然就黑如锅底，他把碗一推就说：“这面别吃，可能有毒！”
刚刚喝了一口汤的明丞：“噗——”
李尔清懵了一瞬，呆呆地说：“这面条儿能有毒？老爷子专门儿给楠哥备的寿面！”
沈楠没心思搭理已经吓懵的李尔清，他一把拉着明丞就往洗手间跑。
啪地一声关上门，随即李尔清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呕吐声，和沈楠焦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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