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脚刚触到门槛外的碎石,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她猛地顿住,舌尖那枚符丸突然发烫,像是被火燎过。眼前景象一晃,不再是磨坊外的昏暗小巷,而是书店的书架——木架倾倒,纸页散了一地,玻璃柜台裂成蛛网,几道黑影在翻找什么,动作粗暴。
她咬破符丸,腥涩的味道在嘴里炸开,眼前画面瞬间碎裂。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她扶住门框稳住身体。周予安的残影在她身后微微震颤,像风中残烛,却固执地维持着形态。刚才那一瞬的幻象不是错觉,是残影通过血脉共鸣强行传递的讯息——书店出事了。
她低头看了眼弟弟,他仍躺在麻袋堆成的简易床铺上,呼吸微弱,脸上青灰未退。老兵魂魄靠在墙边,身形比昨夜更淡,几乎与斑驳的墙面融为一体。她不能留,也不能走。
手指掐进掌心,她做了决定。东区的地脉节点侦察必须暂停。书店不是普通的落脚点,那里有她从祖辈接下的供桌,有记录引魂人秘法的原稿,有周予安残留灵力凝聚的魂灯。它被毁,不只是据点失守,更是根基动摇。
她转身走向墙角,从弟弟衣袋里取出那枚备用符丸,确认还在。又将最后三张黄纸叠成小块,塞进袖口夹层。动作利落,没有多余停顿。
“我得回去。”她对老兵魂魄说,声音压得很低,“他们毁书店,不是泄愤,是想断我后路。通讯断了,我就没了耳目,也没了退路。”
老兵魂魄没说话,只是缓缓点头。他知道她不会抛下弟弟,但她现在去的不是救人,是救火。
林小满从怀表里倒出一点金属粉,指尖沾了点,捻了捻。粉粒已经发暗,结成小块,显然氧化失效。她曾指望靠它感应老兵的信号,现在这条路断了。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沉向胸口。那里有一缕极细的灵力脉络,自她成年那日起便与书店相连。祖辈说,引魂人与庇护所之间,有“心灯一线”。她多年不信,直到某夜归家,发现无论多远,只要点燃书店供桌上的油灯,她都能感知到那一点微光。
此刻,她顺着那条脉络探去。
起初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死寂,像被浓雾封住的河面。她咬破舌尖,将一滴血抹在眉心,再次凝神。血珠滑落眼角,视野边缘泛起微弱金光。
终于,一丝波动传来。
不是书店的本源灵力,而是另一道熟悉的气息——周予安的残影。它在回应她,微弱却清晰。她捕捉到一个意念:有人来过,翻了东西,走了。没有伤亡,但……书架下的暗格被撬开。
她心头一沉。暗格里藏着《引魂人笔记》原稿,那是她所有符咒术法的源头,也是唯一能解读“影契计划”中符文的关键。没有它,她就算拿到再多文件,也只是看懂字,不懂意。
她睁开眼,眼神已变。不再犹豫,不再权衡。她必须回去,立刻。
“你守好他。”她对老兵魂魄说,“我回来前,别让任何人靠近这间磨坊。”
老兵魂魄抬手,指向东区桥头方向。那里有灯光,有人影走动,显然是黑帮设了卡哨。正路不通。
她点头,转身走向磨坊后墙。墙根下有一处塌陷,露出半截锈蚀的铁管——是旧排水渠的入口。上一回她路过时没在意,现在却成了唯一的活路。
她掀开盖板,腐臭的湿气扑面而来。她没退缩,弯腰钻了进去。
渠内狭窄,头顶滴水,脚下是黏滑的淤泥。她一手扶壁,一手护着袖中黄纸,稳步前行。每走十步,便停下,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纸,蘸血画一道简符,贴在渠壁。符纸贴上瞬间泛起微光,随即隐没。这是她改良的追踪符,能在灵力波动下自动显影,为日后反查路线留下标记。
途中,她察觉周予安的残影始终跟在身后,虽无法言语,却像一道影子般稳定。她没回头,只低声说:“你不用一直跟着我。书店若再遇险,你得守在那里。”
残影没有回应,但气息未散。
她继续前行。排水渠蜿蜒曲折,几次岔路,她全凭老兵魂魄之前提及的“东区工厂地下系统”走向判断。途中经过一处塌方段,她不得不用铁钩撬开碎石,手掌被划破,血滴在符纸上,反倒增强了灵力附着。
终于,前方出现一道铁梯。爬上去,便是书店后巷。
她攀上梯子,轻轻推开井盖。巷内安静,只有风卷着废纸打转。她探出头,确认无人,翻身而出。
书店就在巷口。门框歪斜,锁具断裂,门缝大开。她没直接进去,而是绕到侧窗,借着月光往里看。
屋内一片狼藉。书架倒了大半,书本散落一地,供桌翻倒,香炉摔裂,灰烬撒了一桌。墙上挂着的铜铃断了线,垂在半空。
她从后腰抽出铁钩,贴墙潜入。
脚踩进屋内瞬间,一股阴气扑来。她屏息,感知四周。没有活人气息,也没有鬼魂滞留。只有……一丝残存的灵力波动,来自书架角落。
她走过去,蹲下身。那里的地板被撬开,暗格空了。她伸手探了探,指尖触到一丝微弱的温热——是周予安残影曾多次停留的地方,灵力尚未完全散去。
她松了口气。至少,魂灯还在。那盏小灯藏在供桌下方的夹层里,外人很难发现。
她移开供桌残骸,打开夹层。魂灯果然在,灯芯微弱闪烁,像是随时会灭。她取出随身油壶,添了点灯油,轻轻吹了口气。火苗跳了跳,稳住。
她低声唤道:“出来。”
片刻,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灯芯中浮出。周予安的残影比以往更淡,轮廓模糊,像被水浸过的墨迹。他站在她面前,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是你在帮我?”她问。
残影又点头。
“你知道他们拿走了什么?”
他抬起手,指向书架方向,又缓缓放下,做了个“消失”的手势。
“笔记被拿走了。”她喃喃,“他们知道那东西重要。”
残影忽然抬手,指向她胸口。她一怔,低头。那里贴着《影契计划》的残页,藏在衣内。
残影又指了指魂灯,再指她,最后双手合十,像在祈求什么。
她明白了。他在说:你还有线索,别放弃。灯还在,我也还在。
她眼眶发热,却没让情绪流露。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残影的手臂。指尖穿过虚影,只触到一丝凉意。
“接下来,更需要你。”她说。
残影微微点头,身影缓缓退回灯芯,火苗轻轻晃了一下。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书店可以重建,书可以再买,但有些东西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她必须想办法补全笔记的内容,否则后续行动寸步难行。
她走到墙边,捡起一张散落的纸页。是她之前抄录的符文片段,边缘烧焦,显然有人试图毁掉它。她展开,仔细看。虽然残缺,但“引魂归窍”“阴路断引”几个字还在。
她将纸页折好,收进怀里。又从夹层中取出备份符纸,确认数量。还剩七张,足够支撑一次中等规模的驱邪,但不能再浪费。
她正要离开,忽然察觉脚下地板有异。刚才没注意,现在低头一看,发现一块地砖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被人匆忙踩过。
她蹲下,掀开地砖。下面压着一张折叠的黄纸。
她取出,展开。纸上没有字,只有一道干涸的血迹,呈指尖涂抹状。她认得这血——是她的。三个月前,她曾在这里画过一道镇宅符,用的是自己的血。
可这张纸不该在这里。它本该贴在门框上方,如今却被人撕下,藏进地砖下。
她心头一紧。这不是破坏,是调包。有人想让她以为书店被彻底搜查过,实际上,某些东西……可能根本没被拿走。
她猛地抬头,看向供桌角落。那里有个小木盒,原本装着香灰,现在空了。她走过去,手指抚过盒底。木纹有轻微刮痕,像是被刀片划过。
她用铁钩轻轻撬开盒底夹层。
里面静静躺着一页泛黄的纸。
纸上写着三行字:
“魂不归体,影不入灯。
执念为引,血契为门。
若见旧影,勿断其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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