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灰落在打字机上，最后一丝火星熄灭。林小满的手还悬在半空，掌心残留着“林”字燃烧时的灼热感。
她没收回手，反而猛地攥紧，指甲陷进皮肉，一滴血顺着指缝滑下，滴在残页灰烬上。血没渗入，而是像被什么吸住，迅速凝成一个扭曲的符号——像是契约的封印反噬。
周予安的斗篷突然剧烈抖动，银光从裂口处溢出，猎户座的三颗星开始逆向旋转。他整个人被一股无形力量拽向咖啡馆角落的虚空，手腕上浮现出一道血线，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勒紧。
“它在拉我。”他的声音发颤，“不止是他，还有别的……好多声音。”
林小满抬头。墙皮正在剥落，露出后面的星空乱流。那些星星不对劲——它们排列成行，像未写完的句子，又像被撕碎的稿纸边缘。风里传来低语，不是一句话，是一堆重叠的句子在同时念诵：
“结局必须流血。”
“主角不能活着。”
“你写不出好故事。”
作家魂魄已被拖到半空，胸口裂口扩大，像是被某种东西从内部撑开。他的嘴在动，却发不出声，只有血沫从嘴角涌出，在空中凝成几个字：签了字，就归我。
林小满立刻反应过来——那不是合同，是活的。它在吞噬执念，反过来控制执念者。
她一把抓起鱼玉，贴在心口。玉佩冰冷，毫无反应。她咬牙，将沾血的手掌按在玉上，低声念出祖辈守则的最后一句：“执念非锁，引魂为桥。”
玉佩震了一下，一丝银光渗出，顺着她手臂爬上肩头，直冲斗篷方向。周予安的银光与之相接，猎户座短暂亮起，形成一道屏障，暂时挡住血线拉扯。
可屏障只撑了三秒。血字从作家魂魄体内暴起，化作锁链，不仅缠住他，还沿着周予安的斗篷裂缝钻入，像藤蔓一样往内生长。斗篷上的星图开始褪色，传出一声声哭喊——有孩子的呜咽，有老人的咳嗽，还有一个女人在打字机前反复敲击同一个键，直到手指断裂。
“不止一个时代。”林小满盯着那些声音的源头，“它在多个时间点都签了契约。”
她猛地撕开最后一片合同残影。血光炸开，逼得她后退一步。就在这瞬间，她看清了背面印着的地址：青槐街47号，星澜出版社。
那个地址，正对着她的书店。
还没等她细看，整片虚空突然塌陷。咖啡馆的地板裂开，露出下方旋转的星流。作家魂魄被彻底拖向裂缝，周予安也被拽得离地而起，斗篷上的裂口越扯越大，银光几乎熄灭。
林小满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她的鱼玉撞在斗篷上，发出一声脆响。玉面出现一道细纹，但她顾不上了。
就在这时，破窗外的夜空被撕开一道口子。
星门开启。
一只戴着星空发卡的手从门中伸出，紧接着是半个人影——是那个抱猫少女。她没有完全进来，只是探身，目光扫过血色锁链，又落在林小满脸上。
她没说话，抬手摘下发卡，用力一甩。
发卡在空中旋转，化作一条银链，精准缠住主血链的根部，狠狠钉进虚空墙面。血链剧烈挣扎，发出类似纸张撕裂的声响，却无法挣脱。
“快！”少女喊，“它在现世有锚点！切断它！”
林小满立刻低头，再次撕扯合同残影。这一次，背面完整浮现——除了地址，还有一枚微型星门图腾，刻在出版社logo下方。那图腾的纹路，和少女脚下的花纹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看向少女。对方站在星门边缘，发梢被星风吹动，眼神却异常冷静，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周予安的斗篷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某种东西在内部炸开。他整个人一震，魂体几乎透明，斗篷上的猎户座彻底熄灭，只剩下边缘一圈微弱的蓝光。
“撑不住了……”他声音极轻，“它在拉我回去……回我死的那天……”
林小满死死抓住他，另一只手将鱼玉按在合同残影上。玉佩震动，银光顺着血链逆行而上，直冲星门方向。
血链开始崩解，一节节断裂，化作黑灰飘散。作家魂魄下坠，被林小满用斗篷接住。周予安也跌回地面，斗篷裂口蔓延至肩部，银光微弱得像随时会灭。
可就在这时，星门边缘突然扭曲。
少女的身影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后面拉扯。她的手抓向门框，却抓了个空。星门内部闪过一道黑影——不是人形，而是一串快速翻动的书页，页边锋利如刀。
她猛地回头，看向林小满，嘴唇动了动。
林小满听清了。
“别去出版社。”
话音未落，星门闭合，少女消失。
咖啡馆开始崩塌。墙、地板、天花板，全都化作星砂，被吸入上方的裂缝。林小满抱着作家魂魄，一手拽住周予安，鱼玉死死贴在掌心。
下坠感袭来。
风灌进耳朵，眼前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她后背撞上硬物——是书店的地板。
她睁眼。
头顶是熟悉的书架，灯还亮着。鱼玉滚落在一旁，表面那道裂纹更深了。周予安瘫坐在角落，斗篷半掩身体，银光只剩零星几点，像快耗尽的萤火。
作家魂魄蜷缩在吧台边，胸口的裂口不再流血，但整个人像被抽空，眼神涣散。
林小满撑着地板站起来，腿还在抖。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对面，那栋废弃多年的大楼静静矗立。楼顶招牌残缺，只能辨出“星澜”二字。四楼窗口，隐约有光闪过，像是台灯亮了一下。
她低头看掌心。
血写的“破”字已经干涸，边缘卷起，像烧焦的纸。
周予安喘着气，抬头看她：“它……是不是早就等着我们？”
林小满没回答。
她弯腰捡起鱼玉，指尖抚过那道裂纹。玉内似乎有东西在动，像一粒星砂，正缓缓旋转。
她忽然想起少女发卡化链时的轨迹——不是随意一抛，而是按照某种顺序，像是在画符。
而那符的形状，和出版社logo下的星门图腾，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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