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的红光还在墙上跳，像心跳。
林小满没动。她盯着古镜背面那张符纸，指腹压着双环楔形的边缘。刚才那一颤太轻，像错觉，可她知道不是。她抬手，把U盘插进读取仪，屏幕亮起一道蓝边进度条。
“查加密区。”她说。
周予安靠在桌边，魂体刚稳住，指尖还泛着冷灰。他点头，伸手去接数据线，却被林小满拦下。
“别碰实线。”她抽出读取仪的核心模块，铜壳上有几道细划痕，“用你那种‘穿过去’的方式试试。”
少年愣了下，低头看自己的手。半透明的掌心微微晃动，像信号不良的影像。他闭眼，往前探身——整个人像水波一样，渗进了接口。
数据流在意识里炸开。
不是文件夹，不是密码框，是一片黑。他往前“走”，脚底没感觉，四周也没声音。突然，一道光裂开黑暗，浮出三个符号：黑袍、沙漏、锁链缠绕的石碑。紧接着，一行字闪现又碎裂——“溯光纪元·第七回收项目”。
他猛地抽离，睁眼时鼻尖渗出血丝。
“我看到了。”他喘着，“他们叫自己……溯光会。”
林小满眼神一紧。她迅速调出旧档案，手指在触屏上划动，翻到一份标着“幽匣案”的记录。画面里，一只青铜沙漏嵌在石台上，两侧刻着对称纹路，和周予安描述的完全一致。
“十年前。”她低声，“他们想把战死将领的意识移植进陶俑，失败后全员消失。”
阿绣站在角落，忽然抬手扶住墙。她的指尖发抖，脸色从白转青。
“那个徽记……”她声音发颤，“我见过。就在那晚，我逃出府门时，林子外站着几个人，举着灯，穿黑袍，胸前挂着铜沙漏。他们喊我名字，说能带我见他……”
林小满立刻起身，铜铃在掌心转了一圈，轻轻敲了三下。音波扫过房间，空气中浮起一层看不见的膜，隔绝内外。
“别念下去。”她按住阿绣肩膀，“你现在想什么都会引动古镜。”
阿绣咬唇，慢慢点头。她退后两步，靠在柜子边，手攥着衣角，没再说话。
林小满回到桌前，把核心模块重新接上古镜。镜背符文依旧黯淡，但她掌心贴上去时，能感觉到一丝微弱共振。她闭眼，顺着那频率反向推送——像用钥匙轻轻叩锁芯。
读取仪屏幕突然跳动，加密区出现一道裂缝般的入口。
“成了。”她睁眼，“周予安，进来带路。”
少年再次闭眼，魂体离体半寸，顺着数据流滑入。这次他有了方向，直奔那片黑域中心。碎片开始重组：实验室画面浮现，墙上挂着数十面古镜，每面都连着导线，镜前坐着人——有活人，也有鬼魂。他们双眼紧闭，脸上贴着符纸，胸口连着脉冲器。
一个穿白袍的研究员开口：“第七号样本已激活，意识投射稳定，维持三小时十四分。”
旁边人记录：“溯光通道开启成功率提升至61.3%，建议扩大灵魂采集范围。”
周予安继续翻，找到一份人员名单。他快速扫过，突然停住。
“林小满。”他睁眼，“名单里有你。”
她抬头。
“编号013，标注是‘高适配引魂体，具备跨维度感知力，优先捕获’。”
林小满没说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组织目的摘要。一段文字浮现：
“人类肉身终将腐朽，唯意识可逆溯光阴。
通过唤醒远古器物，建立稳定时空锚点，
实现灵魂永驻，脱离轮回。”
她冷笑一声：“不是研究，是偷渡。”
周予安皱眉：“他们想……把自己塞进别的时空？”
“不止。”她指着那段“灵魂采集”，“他们需要能唤醒古物的人当钥匙。阿绣不是意外，你是，我也是。你们这些执念未消的魂，最容易触发器物共鸣。”
阿绣抬头，声音很轻：“所以那天，他们不是来救我。”
“是来测试你。”林小满说，“看你能不能让镜子亮起来。”
屋外风声压低，无人机的嗡鸣远去了。但林小满没放松。她拔下U盘，把所有破解数据刻进三张符纸，分别收进内袋、袖口和鞋底。
“他们丢了追踪信号，不会停。”她说，“下次来，不会只派三个打手。”
周予安看着她：“那我们怎么办？”
“反查。”她把古镜翻过来，掌心覆上镜面，“它刚才颤了一下，不是回应我，是回应那个组织。他们留了东西在镜子里。”
她闭眼，灵力缓缓输入。镜背符文逐渐泛出微光，一道新刻痕浮现——短，直，像刀划出来的一样。
她睁开眼，用血在符纸上临摹那道痕。三横，一折，末端带钩。她对照《周代巫典》的语法结构，逐字拆解。
“彼……欲……窃……门……以……囚……永生。”
她念完，屋里静了几秒。
周予安低声问：“什么意思？”
“他们想偷走通道。”林小满盯着那行字，“然后把自己关进去，永远不出来。”
阿绣忽然开口：“那镜子另一头……是不是也有人在等？”
林小满没回答。她把符纸贴回镜背，轻轻按实。这一次，镜面依旧黑，但掌心下的震动更明显了，像有人在另一侧，轻轻敲门。
她忽然想起什么，翻出U盘里的残片影像。放大那个实验室角落——墙上挂着一幅画，风格古拙，画中女子立于山崖，身后是星轨漩涡。她眉心一点朱砂，和阿绣一模一样。
“他们已经见过你。”她对阿绣说，“不止一次。”
阿绣摇头：“我不记得。”
“不是你记得不记得的问题。”林小满声音冷下来，“他们把你当模板，在复制能唤醒古镜的灵魂。”
周予安突然说：“那我呢？我碰镜子的时候，为什么会被标记成‘续写者’？”
林小满看向他：“你有没有想过，你没表白，不是因为胆小。”
少年一怔。
“是因为你知道，就算说了，她也听不到。”她盯着他，“你死的那天，是不是本来就不该在那条路上？”
周予安呼吸一滞。
记忆闪回——雨夜，他冲出校门，手里攥着一封没寄出的信。一辆车冲过来，灯都没开。他倒下前，看见路边站着一个人，穿黑袍，胸前挂着铜沙漏，正对着对讲机说话。
“目标已触发，准备回收执念样本。”
他张嘴想喊，可声音出不来。
“你不是意外死亡。”林小满说，“你是被设计的。他们需要一个执念强烈但未完成的魂，来测试古镜的响应机制。你，是实验品。”
周予安后退一步，撞到桌角。他的魂体开始波动，边缘泛起黑丝。
林小满立刻按住他肩膀：“稳住。你现在明白，反而能破执。”
少年喘着气，慢慢点头。黑丝退去，魂体重新清晰。
“所以。”他声音发哑，“我不是喜欢她……是他们让我‘必须喜欢她’？”
“不。”林小满摇头，“感情是真的。但他们放大了它，引导了它，让你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完成特定死亡。”
屋外，远处传来铁皮屋顶被风吹动的声响。林小满走到窗边，掀开半角窗帘。天还是阴的，云层压得很低。
她回身，拿起古镜，正要收进内袋。
镜面突然一闪。
不是光，是一行字——用那种楔形纹刻的，从内向外浮现。
她立刻翻出符纸拓印，对照语法规则翻译：
“门将闭，持钥者勿离。”
周予安凑过来：“这回不是他们留的吧？”
林小满盯着那行字，没说话。她把镜子翻过来，背面符文还在微颤，像在回应什么。
阿绣忽然伸手，碰了下镜缘。
“我好像……听见了。”她闭眼，“有人在叫我。”
林小满一把拉开她：“别应。”
她迅速在镜框四周贴上静魂符，又用铜钉在地面画了个三角锁阵。做完这些，她才松了口气。
“他们用古镜当通道，不是为了救人。”她看着两人，“是为了抓人。把能唤醒器物的灵魂抓进去，当成永动机用。”
周予安问：“那我们呢？”
“我们是钥匙。”她说，“但他们不知道，钥匙也能锁门。”
她把拓印的符纸一张张收好，最后拿起那张写着“彼欲窃门，以囚永生”的，贴在胸口。
镜面又闪了一下。
这次，是一道人影的轮廓，模糊，站在光里，朝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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