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上,张远先对众人一番夸赞,既肯定了赵霜领兵接收晋阳的果决,也嘉许了令狐娇安抚百姓的细致周到。
连刚刚归顺的张辽、张杨都特意提了几句,称赞他们“识时务、明大义”,是人民军的得力干将。
待帐内气氛稍缓,他话锋一转,沉声道:“今日召集诸位,是想和大家开诚布公地谈谈眼下的局势,以及我们下一步的战略。”
张远铺开一张手绘的简陋地图,指尖在上面划过各州郡的位置,缓缓说道:“之前我与诸位提过起义的五个阶段,今日再详细说一番,也好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而有力:“第一是爆发阶段,义军振臂一呼,天下响应,烽火遍地,这是形势最好的时候;
第二是相持阶段,官军与义军互有胜负,谁也吃不掉谁,陷入拉锯;
第三是退却阶段,汉军根基尚在,一旦调集重兵反扑,起义的势头就会逐渐被镇压下去;
第四是潜藏阶段,保存火种,或躲入深山,或潜入市井,暗中积蓄力量;
第五才是复起阶段,等汉室彻底衰微,群雄并起,天下大乱,我们再图恢复大业。”
他的指尖重重敲在了地图上“颍川”和“南阳”两处:“如今,我们正处在这最关键的相持阶段,但种种迹象表明,衰败的征兆已经显现。
颍川、南阳的黄巾军主力接连受挫,便是最明显的证明。
我敢断言,不出七月,黄巾军的颓势会更加明显。”
帐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连众人的呼吸声都轻了几分。
所有人都在消化着张远这番话,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张远继续说道:“汉室四百余年的统治,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推翻的。
士族、世家,甚至许多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百姓,心里仍向着汉廷。
现在就谈‘取而代之’,条件还远远不成熟。”
这番话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众人虽心中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张远说得是事实。
“黄巾军与我们人民军,在推翻汉朝这一点上,是唇齿相依的盟友。
他们若衰败,我们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
张远的目光缓缓扫过帐内每一个人,“所以,站在全局的高度看,我们眼下的战略重心,应该是巩固太行山根据地,多开辟据点,囤积粮食,开垦山地,发展生产。
而不是在平原上与强敌争锋,争夺一城一池的得失。”
话到此处,他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晋阳,很可能要让出去。
一直紧绷着脸的郭大贤和李大目,脸上悄悄松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而其他人,尤其是刚刚归顺的张辽、张杨两位,脸色则越发阴沉难看。
他们当初弃了汉廷来投奔人民军,原是盼着人民军能庇佑太原,没想竟是要龟缩在深山里“避风头”,这与他们的期望实在相去甚远。
帐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多数人虽心存疑虑,但长久以来对张远的信任和服从已成习惯,没人愿意轻易开口反对。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寂静!
令狐娇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杏眼圆睁,直视着张远:“张远!你绕来绕去,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不就是想把晋阳城让给黄巾军吗?
有本事,你就明着把这句话喊出来!
别在这里拐弯抹角的!”
满帐皆惊!
张远在人民军的威望极高,这支队伍是他一手拉起来的,革命的理念也是他亲口定下的。
军中虽讲究平等,典韦急了会直呼其名,赵霜也敢跟他插科打诨,但从没有人敢这般当众与他红脸,如此不留情面地顶撞。
令狐娇,是头一个。
张远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随即沉下脸,语气带着几分压抑的耐心:“我理解你的心情,晋阳是百姓主动归顺的,放弃它,我心里也……”
“理解个屁!”
令狐娇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声音陡然拔高,尖利而激动,“你知道城外那些百姓有多怕黄巾军吗?
杨奉他们为了攻城,屠了周边好几个乡!
我亲眼看到有老人抱着死去的孙子哭,百姓们夜里都做噩梦!
我们要是走了,黄巾军进了城,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这些举着赤旗、夹道欢迎我们的人!
你这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她指着帐外,手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还有城里的粮草、工坊,那都是我们跟百姓一起,一滴汗一滴汗攒起来的!
凭什么留给那帮烧杀抢掠的货色?
你说要藏进深山,可晋阳的百姓怎么办?
他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难道让他们都跟着我们去钻山洞、吃野菜吗?”
赵霜连忙起身拉她的胳膊,低声劝道:“娇娇,你冷静点,少说两句……”
“你别拉我!”
令狐娇一把甩开她的手,眼睛因为愤怒和委屈而红红的,“你们就只会听他的!
他说东就东,说西就西,从来不会自己想一想!
这城,是百姓用信任和命换来的!
能说让就让吗?这对得起谁!”
张远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喉结动了动,才缓缓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守着!”令狐娇斩钉截铁地吼道,“百姓选了我们,我们就不能怂!
人民军的宗旨不是‘为人民服务’吗?
现在,就是该兑现承诺的时候!”
“说得好!”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辽霍然起身,抱拳拱手,沉声道:“末将归顺人民军,正是相信将军能护佑一方百姓。
若为了避祸就弃城而去,岂不寒了天下人的心?
以后,还有谁会信我们?”
张杨也立刻跟着起身,附和道:“令狐姑娘所言极是!
晋阳乃并州中枢,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丢了它,不仅民心尽失,太行山以南的所有据点都会变得岌岌可危!
还请首席三思!”
李大目坐在角落里,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想帮张远说句话,缓和一下气氛,却被令狐娇此刻的气势镇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出声。
郭大贤见状,急得满头大汗,连忙开口道:“可……可黄巾军是我们的盟友啊!现在把关系闹僵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盟友?”
令狐娇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向他,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我瞧出来了,一进城,你就一直帮着黄巾军说话,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们杀百姓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是盟友?
这种军纪败坏、毫无人性的货色,不要也罢!
我看,你根本就是他们派来的奸细!”
她这话一出口,无异于在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瓢水,帐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赵霜想再劝,却被令狐娇一个愤怒的眼神瞪了回去,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张远张了张嘴,想说“我们可以再和黄巾军谈判”,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令狐娇的话虽然冲,却句句都戳在了实处——民心不可失啊!
这山里长大的姑娘,性子野得像株带刺的藤蔓,却偏生透着股最质朴、最执拗的正义感。
张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各种情绪,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令狐姑娘的话,有道理。”
这一句话,让帐内所有人都愣住了,连还在气头上的令狐娇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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