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艾，人民军的中枢重地，徐庶得知张远在上郡遇刺的消息后，即刻召集刘兰等人紧急商议。
一番讨论之下，决定将“首席亲赴上郡救灾，遭世家顽固份子蓄意刺杀”的消息整理成文，由中枢报社公开发布——既为揭露顽固派的险恶用心，也为推动改革舆论再加一把火。
报社内，负责文字校对的刘辩拿起清样，目光扫过标题的瞬间，指尖猛地一颤，通篇读罢，脸色煞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研墨的唐姬与整理文稿的闵贡见状凑上前来，看清内容后，亦是满脸愕然，屋内瞬间陷入死寂，只余窗外风声呜咽。
报纸一经刊发，上艾街头巷尾，百姓争相传阅，愤怒的情绪迅速蔓延：“首席为救百姓于雪灾，竟遭世家暗害！”
“这些顽固派为保私利，连救命恩人都敢下手！”
民众的呼声愈发强硬，原本围绕改革的温和讨论彻底偏转风向，激进的“清算世家”之声，在街头巷尾此起彼伏，愈演愈烈。
此时，清河郡的廖文却逆势发声，在报上撰文呼吁：“改革当循序渐进，不可为情绪所裹挟，否则易生乱局。”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了铺天盖地的批判——不少官员接连发文，直指他“畏惧世家、不敢斗争”，甚至扣上了“改革投降派”的帽子，将他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而上郡的风雪中，刘菊裹着单薄的布袍，冒着刺骨寒风，亲自到灾区向张远谢罪。
她眼圈泛红，声音带着愧疚的颤抖：“先生，是我治理无方，才让境内世家胆大妄为，连累您遭此险境……”
张远连忙侧身让她进棚子，伸手掩上门挡去寒风：“你身子还弱，刚生产完不久，怎能这般吹风？快坐下歇歇。”
待刘菊坐稳，他才缓缓说道：“这绝非你的过错。雁门模式是当初众人表决通过的，我也举了手，你不过是依决议行事，何罪之有？”
他顿了顿，目光沉了沉：“至于改革的讨论，大家有想法尽可直言，但绝不能人身攻击。廖文说得没错，情绪主导不了清醒的认知，只会让人迷失方向。我已写了篇文章发回上艾，下一期报纸就能见报，定能理清是非。”
刘菊低下头，神色愈发黯淡：“先生，我自知不擅治理，边境之事繁杂，我恐难担重任，您还是换人来吧。”
“换人是迟早的事，但不是现在。”张远摇头，“如今边境多是武将镇守，需你这样懂协调、知民心的人稳住边境，你不能退。”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了几分释然，“至于刺杀，于我而言早已不是新鲜事，哪年不遇见一两次。此次不过是你妹妹刘兰他们，借这个由头，让改革的讨论更深入些罢了，不必挂怀。”
听闻此言，刘菊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神色渐渐安定下来。
处理完上郡救灾的收尾事宜，张远一路巡查各地，待返回上艾时，城中冰雪已化，枝头抽出嫩芽，离春天不过一步之遥。
但他脸上并无春日渐暖的轻松，心头依旧沉甸甸的——那个“寒冬不冻死一人”的承诺，终究没能实现。
连日的实地巡查让他愈发确信，徐庶的判断没错：改革越是彻底的地方，民生保障便越是扎实，冻死饿死者便越少；反之，固守旧制、畏首畏尾之地，灾情便越重。
不久后，一份各地灾情的特别报告出炉，其中凌豹治理的太原，以及他曾主政的云中，赫然标注着“零死亡”。
消息传开，朝野哗然。不少持反对意见的人当即质疑数据作假，认为“寒冬零死”根本不可能。
面对质疑，凌豹坦然回应：“太原、云中两地的民生账册俱全，百姓口碑可证，欢迎任何人前往查证。”
没想到真有不少官吏、乡绅结伴前往两地核查，不久，这些人陆续返回，无不对凌豹的治理竖起大拇指——从集体暖棚到平价粮铺，从孤寡帮扶到灾情预警，各项举措细致周全，绝非虚言。
质疑声渐渐平息，那些原本反对激进改革的人，也开始默默反思自己的观点。
二月春风至，百花初绽，正是人民军成立的纪念日。第八届人民军代表大会如期召开，本届大会的核心议题：“全面深化改革”。
作为改革成效最显着的代表，凌豹第一个登台分享经验。
他手持一叠文稿：“我准备的发言稿足有九页，其中八页都是先生的教导。为何？因为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将先生的话落到实处，并无半分自己的创见。剩下一页，才是我些许浅薄的感悟。”
话音落下，台下一片寂静。
随后，凌豹便将张远曾对他说过的话娓娓道来——“天下为公”，“为人民服务”，“人民当家做主”。
这些话，对人民军上下而言，早已是耳熟能详的标语，人人都能脱口而出。
可凌豹的成功诀窍，偏偏就藏在这看似简单的标语里：他无比坚信这些理念的正确性，更以近乎执拗的态度坚决执行，不打折扣、不搞变通，将每一条原则都化作了惠及百姓的具体举措。
这番朴实无华的发言，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众人的思路。台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讨论声，大家纷纷热议凌豹的经验，愈发觉得彻底改革势在必行。再加上张远遇刺事件的铺垫，改革已是人心所向，仿佛板上钉钉。
就在此时，廖文再次起身，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在热烈的讨论声中显得格外“不合时宜”：“诸位，‘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不搞一刀切’，这同样是先生的教导。如今大家热情高涨，我却担忧，这般急于求成，恐有扩大化、冒进之险，反而违背了改革的初衷啊！”
廖文话音刚落，会场内便响起一片附和之声。有人起身说道：“廖太守所言极是，上郡边境异族混居，世家与部落盘根错节，若照搬云中模式，怕是会引发战乱！”还有人附和：“西河郡的‘三三制’虽慢，但稳扎稳打，百姓安居乐业，何必非要追求‘一刀切’的激进？”
众人这才恍然，并非所有人都认同彻底激进的改革，只是此前碍于张远遇刺的愤慨、太原与云中“零死亡”的亮眼成效，许多人即便心存疑虑，也不敢贸然发声。
如今廖文牵头，这些压抑的声音便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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