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火堆噼啪作响，林凡昏昏沉沉，半睡半醒。伤腿敷了山鹰给的草药，火辣辣的疼变成了沉甸甸的麻木，高烧好像退了一点，但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山鹰像块石头守在洞口，耳朵竖着，偶尔拨弄一下火堆，添根柴，几乎不发出声音。
天快亮时，雨停了，林子里雾气更重，白茫茫一片。山鹰弄灭了火堆，用土埋好灰烬，走到林凡身边。“能走吗？”他声音压得很低，像风吹过树叶。
林凡咬着牙，撑着石壁想站起来，伤腿一软，差点栽倒。山鹰一把架住他，手臂像铁钳一样有力。“慢点。”他递给林凡一根削得更趁手的粗树枝当拐杖，又从一个防水袋里拿出点肉干和水。“吃点，路上顶饿。”
食物下肚，有了点力气。山鹰架着林凡，钻出山洞，一头扎进浓雾里。路比昨天更难走，几乎没路，全凭山鹰在前用砍刀劈开藤蔓荆棘，辨认方向。他对这片林子熟得邪门，总能找到最隐蔽、最难走的缝隙穿过去。林凡被他半拖半架着，伤腿在乱石和树根上磕磕碰碰，疼得他冷汗直冒，但硬是没哼一声。
雾太大，几步外就看不见人。只有山鹰沉重的呼吸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还有拐杖杵在湿泥里的噗嗤声。林凡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K血糊糊的脸，一会儿是王雷他们奄奄一息的样子，一会儿又是那道要命的白光。山鹰的话在他心里打转——“钥匙在回响本身”、“活体信标”。难道自己真成了个瘟神，走到哪儿灾祸跟到哪儿？
中午时分，雾散了些。山鹰停下来，示意林凡休息。他爬到一棵高树上，用望远镜四下观察了很久，才滑下来，脸色凝重。“有尾巴。两拨人，一前一后，隔得远，但方向是这边。不是缅狗子，动作太专业。”
林凡心里一沉。还是被盯上了。
“得快走。”山鹰简短地说，架起林凡，加快了速度。他不再完全避开开阔地，反而利用地形起伏和河谷声掩护，迂回前进。林凡能感觉到，山鹰的肌肉绷得很紧，像随时要扑出去的猎豹。
下午，他们沿着一条涨水的小河岸走。河水浑浊湍急，哗哗作响。突然，山鹰猛地把他按倒在河边的乱石后，手指竖在嘴唇上。林凡屏住呼吸，听到对岸林子里传来极轻微的、踩断枯枝的声音，还有压低的人语，说的是英语！
“……信号断断续续……最后消失在这一带……”
“哈里森先生要活的……至少拿到他脑子里的东西……”
是cIA的人！哈里森果然没放弃！
山鹰眼神冰冷，悄悄拔出了腰间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对岸的人似乎失去了明确方向，在原地搜索了一会儿，渐渐远去了。
等声音彻底消失，山鹰才松开林凡。“走水路，能掩盖气味和脚印。”他带着林凡蹚进冰冷的河水，逆流向上走了一段，才在一个水流平缓的河湾上岸，继续钻林子。
傍晚，天色暗下来。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狐狸河上游一个荒废已久的水文监测站。几间破败的水泥平房趴在山坳里，墙上爬满了藤蔓，窗户都没了，像几个张着黑窟窿的骷髅头。河边歪斜着一个铁架子的观测台，锈得快要散架。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河水哗哗流。
山鹰没直接进去，而是带着林凡绕到监测站后山，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被灌木丛完全掩盖的岩石裂缝后，找到了一个半地下的储藏室入口。锁早就锈坏了，山鹰用匕首一撬就开。
里面空间不大，堆着些烂掉的木箱和生锈的仪器零件，灰尘积了厚厚一层，一股霉味。但角落有个用油布盖着的东西。山鹰掀开油布，下面是一台老式柴油发电机，还有几个油桶。旁边还有个密封的铁皮箱，山鹰用钥匙打开，里面是罐头、压缩饼干、药品，甚至还有两套干净的旧军装和几件武器——一把保养良好的狙击步枪，几把手枪，弹药，以及一些林凡没见过的、造型古怪的电子设备。
“K准备的备用点之一。”山鹰检查了一下武器和药品，言简意赅，“这里相对安全，有柴油，晚上可以发电，但不能开灯，光线会引来麻烦。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两天，你得用抗生素，不然腿保不住。”
他给林凡注射了抗生素，重新清洗包扎了伤口。又开了几个罐头，两人沉默地吃着。外面天彻底黑透了，只有河水声和不知名虫子的鸣叫。
山鹰搬了把破椅子坐在门口，耳朵贴着门缝，像尊雕塑。林凡靠在墙角，疲惫和药力一起涌上来，昏昏欲睡。
半夜，林凡被一阵极其轻微、但持续的“嘀嘀”声惊醒。是山鹰面前一个巴掌大的、屏幕闪着微光的电子设备发出的。山鹰正皱着眉头，快速在上面操作着。
“有情况？”林凡嘶哑地问。
山鹰没回头，声音低沉：“有人在用大功率设备扫描这片区域。信号源移动很快，不像地面部队。”
“直升机？”
“不像。信号特征很怪……接近了。”山鹰猛地关掉设备，室内陷入黑暗。“别出声！”他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林凡也紧张起来，摸到身边的手枪。
外面一片死寂。过了几分钟，什么也没发生。就在林凡稍微放松时，那种熟悉的、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隐隐约约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很快又消失了。
山鹰依旧紧绷着身体，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走了。不是冲我们来的，像是在……扫描什么东西。”
“是‘清道夫’？”林凡问。
山鹰沉默了一下，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确定。但这东西的技术层级，远超我们现在能理解的范畴。”他走回来，重新坐下，“睡吧，后半夜我守着。天亮前，我们得把发电机伪装好，不能留痕迹。”
林凡却睡不着了。那种被无形眼睛盯着的感觉，又回来了。就算躲在这荒山野岭，也逃不掉吗？
他摸出怀里那块冰冷的金属牌，在黑暗中摩挲着上面模糊的刻痕。bIRd…7…信天翁…第七号…这到底是什么？和那些“回响”、和“门格裂痕”又有什么关系？
K把他引到这里，山鹰接手，难道仅仅是为了治伤躲藏？还是有更深的用意？这个废弃的监测站，除了是安全屋，是否还隐藏着别的秘密？
无数疑问在黑暗中盘旋。他看了一眼山鹰模糊的轮廓，这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谁？是最后的希望，还是另一个更危险的陷阱？
疲劳和伤痛最终战胜了思绪，他昏沉地睡去。梦里，又是那道毁灭的白光，还有K声嘶力竭的喊声：“……记住黑石峒！钥匙在……”
他猛地惊醒，冷汗浸透。窗外，天色微熹。新的一天开始了，在这孤绝的河畔监测站，危机四伏，前路茫茫。而答案，似乎仍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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