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殿门在身后彻底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空旷得令人心悸的教皇殿主殿内,只剩下夜辰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冰冷光滑的黑色玉石地面上。穹顶镶嵌的宝石散发着恒定而冷漠的光,将他渺小的身影拉得很长。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压力,挤压着肺腑。那源自九十九级台阶之上,端坐于暗金神座的身影所散发出的浩瀚威压,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束缚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试图迫使他弯下脊梁。
夜辰没有低头。他挺直着背,如同插在狂风中的标枪。深灰色的眼睛,如同两潭不起波澜的寒水,穿透百米距离,毫无畏惧地迎向那高踞神座、笼罩在朦胧紫金光晕中的身影——武魂殿教皇,比比东。
左臂深处,那股吞噬了白骨魂帝后残留的阴冷狂暴能量,在这股神级威压的持续刺激下,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疯狂地躁动、冲撞!灰红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在他左臂皮肤下明灭闪烁,散发出一种与这神圣殿堂格格不入的凶戾、贪婪气息,仿佛在无声地咆哮,对抗着来自神座的压制。每一次能量的冲击,都像有无数根钢针在他经脉里搅动,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又白了几分,但眼神中的沉静和冰冷,却未曾动摇分毫。
“现在,告诉本座。” 比比东冰冷威严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不带丝毫情感,却蕴含着掌控一切的意志,在大殿冰冷的空气中震荡回响,“你救治娜娜,动用的,究竟是什么力量?”
每一个字落下,那无形的威压就增强一分!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沼泽,要将夜辰彻底溺毙!脚下的黑色玉石地面,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悄然蔓延开去,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这是实质的压迫,不仅仅是魂力的差距,更是神威对凡尘的绝对碾压!
夜辰的呼吸猛地一窒,胸腔如同被巨锤砸中!体内玄天功疯狂运转到极致,混沌钟的虚影在识海深处发出沉闷的嗡鸣,一圈圈无形的守护波纹扩散开来,竭力抵御着这股足以碾碎魂圣的恐怖压力。他强行压下喉咙涌上的腥甜,左臂的灰红光芒因为他的压制而剧烈波动,像一头被强行按住的凶兽。
他没有立刻回答。
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比比东笼罩在光晕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穿透光晕、冰冷如同万载玄冰的眼眸,静静俯视着下方渺小的身影,带着审判的意味。她在等待。等待一个足以让她决定生死的答案。
几息之后,夜辰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臂。
手臂上的衣衫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破损,此刻裸露出的皮肤,晶莹中透着一种异样的灰红色泽,皮肤之下,仿佛有暗红色的岩浆在缓慢流淌,勾勒出玄奥而凶戾的纹路。一股令人心悸的吞噬气息,随着他手臂的抬起,如同苏醒的凶兽张开了獠牙,更加清晰地弥漫开来,甚至短暂地在这神圣殿堂中,撕开了一丝属于混乱和毁灭的领域!
“它。”夜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强行压抑痛苦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我的左臂骨魂骨。它赋予我的能力之一,是吞噬。”
“吞噬?”比比东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夜辰敏锐地捕捉到,那冰冷之下,一丝极细微的…波澜?如同深潭投入了一颗石子。
“吞噬能量,吞噬魂力,吞噬…生命本源!”夜辰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丝毫遮掩!他直视着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眸,“娜娜的本源被自爆之力彻底震散,濒临崩溃。常规的治疗魂技,只能吊住一口气,无法阻止本源溃散。我以自身魂力为引,用这吞噬之力,强行将娜娜溃散的本源碎片‘吸摄’、‘聚拢’,并用吞噬转化来的部分精纯生命力,稳固住它,如同为濒死的幼苗重新扎下根基!”
“所以,你吞噬了那个白骨殿魂帝?”比比东的声音陡然转厉!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的精神威压如同无形的利剑,直刺夜辰的识海!冰冷、尖锐,带着仿佛要将灵魂冻结的杀意!禁忌!这是魂师界绝对的禁忌!吞噬魂师本源,与邪魂师无异!
轰!
夜辰如遭重击,身体剧烈一晃,识海中的混沌钟虚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他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鲜红,脚下的玉石地面“咔嚓”一声,裂开一个清晰的脚印凹坑!但他依旧死死站稳,深灰色的瞳孔因为剧痛而收缩,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是!”他咬着牙,声音从齿缝中挤出,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那个杂碎,该死!他用自爆想拉娜娜陪葬!他的命,他的魂力,他的本源,就是最好的‘药引’!没有他的力量填补空缺,我拿什么去稳固娜娜崩溃的本源?靠我自己的命去填吗?就算填进去,也未必够!”
他猛地抬头,眼中的火焰仿佛要烧穿那层紫金光晕:“力量没有正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我的吞噬之力,只用来杀敌,只用来守护我在乎的人!那个白骨殿的杂碎,他该死!用他的命换娜娜的命,值了!”
“至于邪魂师?”夜辰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嘲讽,“如果守护至亲之人就是邪,那这邪,我认了!但我比那些只知杀戮掠夺的渣滓干净一万倍!教皇冕下若因此要治我的罪,要杀我,尽管动手!但想让我认错?休想!”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想象的凶戾气息,猛地从夜辰左臂爆发出来!灰红色的光芒如同实质的火焰般升腾而起!吞噬之力不再压抑,彻底释放!一股源自洪荒、带着混沌初开般毁灭与创生交织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睁开了猩红的双眼,轰然降临!
这股意志,充满了无尽的贪婪、毁灭,仿佛要吞噬天地万物!但在那毁灭的核心深处,又似乎孕育着一丝最原始、最顽强的生机!它霸道绝伦,桀骜不驯,竟硬生生地在这教皇殿的神圣威压和比比东的精神锁定中,撕开了一片属于它自己的混乱领域!
夜辰的身体成为了风暴的中心!
他的左臂完全被灰红光芒覆盖,皮肤下玄奥的骨纹清晰可见,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波动!他的双眼,一只深灰如混沌,一只却染上了诡异的暗红,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之瞳!吞噬的意志与他本身的灵魂激烈碰撞、融合,让他此刻的气息变得无比危险而诡异!仿佛一尊从远古战场走出的魔神!
这股突如其来的、层次高得离谱的凶戾意志爆发,让端坐于神座之上的比比东,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动!
笼罩在她面容上的紫金光晕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那双冰冷深邃、仿佛掌控一切的眼眸中,清晰地闪过一丝惊愕!
她释放的精神威压,竟被这股凶戾的混沌意志强行顶了回来!虽然仅仅是一瞬间的僵持,随后那浩瀚如海的神威便再次压下,将那股凶戾意志压缩回夜辰左臂附近,但这短暂的“反抗”,已经足够震撼!
比比东是谁?九十八级巅峰封号斗罗!罗刹神继承者!她的精神意志,早已超越凡俗,触摸神级!此刻,竟然被一个魂王级别的少年,凭借一块魂骨中蕴含的意志,短暂地撼动了?
这绝非普通的魂骨!
那股混沌初开、吞噬万物的意志…甚至让她都感到了一丝…心悸?仿佛面对某种更高位格存在的投影!
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夜辰粗重的喘息声,和左臂灰红光芒吞吐、吞噬之力与教皇威压激烈对抗发出的低沉嗡鸣。他单膝跪倒在地,用右手死死撑住地面,才没有彻底趴下。刚才那一下意志的彻底爆发,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精神力量,反噬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但他咬着牙,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哼。那双异色的瞳孔,依旧死死地、倔强地向上望着。
神座上的身影沉默了。
那冰冷的审视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遍遍扫过夜辰的身体,尤其是他那条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左臂。不再是纯粹的杀意和审判,而是多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探究,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重视?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夜辰的意志在剧痛和威压的双重折磨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撑住!为了娜娜,为了自己,也为了…那渺茫的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
那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威压,毫无征兆地,如同潮水般退去。
大殿内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一松。
夜辰身体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全靠右臂死死支撑。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左臂的灰红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那股凶戾的混沌意志也蛰伏回魂骨深处,只剩下剧烈的抽痛提醒着刚才的爆发。
“那块魂骨,从何而来?”
比比东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冰冷威严,但之前那股几乎要碾碎一切的杀意,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探究。
夜辰喘息着,抬起头,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抹了把脸,声音沙哑:“不知道。觉醒武魂时,它就存在了。与生俱来。”这是他能给出的唯一答案。混沌骨的存在,本就是重生最大的秘密,无法解释。
“与生俱来…”比比东低声重复了一遍,笼罩在光晕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但夜辰能感觉到,那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莫测。良久,冰冷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吞噬魂师本源,终究是禁忌。”
夜辰的心猛地一沉。
“念在你救娜娜有功,此乃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且目标为邪魂师,本座,可以暂时不追究。”
夜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但是,”比比东的声音陡然转厉,“从今往后,未经本座允许,绝不可再对任何魂师动用此能力!若让本座发现你以此术残害无辜,吞噬同族本源,无论你天赋多高,无论你身在何处,本座必亲手将你挫骨扬灰!武魂殿,亦将对你发出最高级别的‘诛邪令’!不死不休!”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坚固的枷锁,烙印在空气里,也烙印在夜辰的心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杀伐!这是警告,也是底线!
夜辰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只要无人伤我在乎之人,我自不会动用。”他没有承诺绝对不用,而是划下了自己的底线。守护,是他的逆鳞。
比比东似乎并不在意他话中的保留。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殿顶,投向某个虚无之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执掌力量的人心??以及…掌控力量的程度。失控的力量,最终只会毁灭自身,甚至…带来更大的灾劫。”
这句话,像是在对夜辰说,又像是在…自语?
“你,可愿加入武魂殿?”比比东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夜辰身上,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和威严,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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