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线悬在掌心，颤动不止，频率与木剑内层纹路隐隐相合。李文盯着那细微的震感，忽然抬手，将银线轻轻压向桌面。桃树精灵立刻从地面探出根须，顺着震波轨迹延展，在木板上勾出一组交错的脉络。
“不是灵力传导的问题。”他低声说，“是节奏。”
云姬站在一旁，袖中星图残卷微动。她没说话，只是将手掌虚覆在根须绘出的图纹上方。额心银纹一闪，空间感知顺着线条滑行一圈，随即睁开眼：“三段波动，间隔相等，但第二段衰减过快。”
“所以需要缓冲。”李文起身，走到墙边的兵器架前，取下一把旧式连弩。这是玉门守军现役的制式武器，一次可射十箭，但装填缓慢，连发三次后机括便因灵力紊乱而卡滞。
他拆开弩身，露出内部刻槽。原本用于引导灵流的纹路杂乱无序，像随意划出的刻痕。李文取出一枚星辰液滴，让甘蔗精灵缓缓注入。液体流经刻槽，光芒明灭不定，到第二轮时几乎熄灭。
“传统设计只考虑一次性爆发。”他说，“但我们打的不是冲锋战，是守城。”
云姬走过来，指尖轻点残卷一角。一段星轨图纹浮现，呈环形回旋，首尾相接。“这是‘气脉循环’的路径。”她道，“能量不会耗尽，而是回流再生。”
李文盯着那纹路看了片刻，忽然唤来工匠首领。“取秘银粉，照这个形状，在弩臂内侧重刻一道槽。”
工匠迟疑：“可这与原有供能纹不兼容，怕会炸弩。”
“不会。”李文将残卷摊开，“旧纹负责激发，新纹负责回流。两套系统并行，互不干扰。”
云姬点头：“就像呼吸。吸气发力，呼气蓄势。”
工匠不再多言，立刻带人开工。李文则召出十二株桃树精灵，令其根须模拟银线震频，在沙盘上重建动力传导模型。每一根细须都代表一道灵流通道，随着频率变化不断调整走向。
三炷香后，第一把改良连弩完成。
李文亲自上弦。秘银刻纹在弩臂内侧泛起淡蓝光晕，星辰液注入后并未迅速消耗，而是沿着新槽循环流动，形成稳定光带。他扣动扳机，十箭齐发，破空声锐利如裂帛。
靶场设在城外空地。十层厚木板叠成一堵墙，模拟匈奴骑兵重甲。第一轮箭雨命中，前五层木板应声而碎，后五层出现贯穿裂痕。
“装填。”李文下令。
桃树精灵用根须夹住箭匣，精准嵌入弩槽。整个过程不到两息。第二轮射击随即展开，箭矢穿透剩余木板，余势不减，钉入后方岩壁，箭尾嗡嗡震颤。
围观将士一片寂静。
李文没停。他再次装填，第三轮箭雨在秘银回流系统的支撑下依旧保持强劲力道，不仅贯穿岩壁，还在石面上留下焦黑灼痕。
“这是……三段射？”工匠首领声音发紧。
“三段齐射。”李文纠正，“每段十箭，共三十。中间无需停顿，灵力自循环，机括不卡滞。”
赤奴不知何时已站在人群外，手按刀柄。他盯着那把连弩看了许久，忽然开口：“骑兵冲锋，三息就到阵前。你这弩，能射几轮？”
“六轮。”李文说，“每轮两息，共十二息。足够覆盖三次冲锋波。”
“可战场上哪有这么准的节奏？”赤奴走近，抓起连弩翻看，“敌人不会等你慢慢装。”
“所以不是单兵用。”李文指向城墙，“我会在城头设三排弩阵。第一排射，第二排备，第三排装。轮替交替，箭雨不断。”
赤奴沉默片刻，忽然拉开弓弦，一箭射向百步外的铁靶。箭中靶心，发出一声脆响。
“我一箭，准过你三十箭。”他说。
“可你只能射一箭。”李文平静回应，“而我，能持续压制整条战线。”
他抬手，示意再试一次。这次，他让两名士兵协同操作，一人持弩，一人供箭。桃树精灵在旁辅助装填，速度提升近倍。三轮齐射连贯而出，箭雨如幕，落地时已形成一片密林。
赤奴终于松开弓弦。
“此弩若成，可抵三千弓手。”他低声道，“但产量呢？秘银、星辰液，都不是小数目。”
“不靠人。”李文说，“靠精灵。”
他回到工坊，下令将所有连弩制造转入地下田。桃树精灵负责刻槽定位，甘蔗精灵提供星辰液滴，藤蔓缠绕成遮蔽网，掩盖锻造时的光火。整个生产过程在植物覆盖下悄然进行，外人只当是农具改良。
每日产量控制在二十架，成品分批藏入城墙夹层与粮仓暗格。每架弩上都刻有隐秘编号，由李文亲自登记造册。
第三日黄昏，第一百架三段射连弩入库。
李文站在城楼上，望着北方。风依旧带着金属锈味，但更浓了。他取出罗盘，指针微微偏转，依旧指向黑石山方向。
“他们快开始了。”云姬站在他身旁，声音很轻。
李文没答。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布角，上面是弯月托眼的符号。这是从铁傀残骸中剥离的标记，也是呼衍枭献祭仪式的凭证。
“月圆之夜，血祭全族。”他说，“他们会把所有兵力调往黑石山，王庭空虚。”
“你是想趁虚而入？”云姬问。
“不是。”李文收起布角，“是让他们以为我们不会动。”
他转身走下城楼，直奔地下工坊。一百架连弩整齐排列，秘银纹路在昏暗中泛着微光。他伸手抚过其中一架，指尖划过弩臂上的回流槽。
“传令。”他说，“三段射部队即刻编组，每十人一队，共十队。夜间轮训，不准出声，不准点火，只靠触觉操弩。”
副将记录完毕，犹豫道：“李守诚大人今日又提了，说大规模调动器械，恐引敌警觉。”
“他知道的。”李文说，“但我没告诉他，这些弩，不是用来攻城的。”
副将一怔。
“是守门用的。”李文低声说，“当那扇门打开一条缝，会有东西出来。我们得确保，它出不来。”
他走出工坊，召出桃树精灵。根须迅速在地面铺开，连接每一架藏匿的连弩，形成一张无形的控制网。只要他一声令下，百弩可同时激活。
云姬跟出来，站在门口。
“你打算用这些弩，对付从门里出来的东西？”她问。
李文看着她，没有回答。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一粒沙从袖口滑落，落在指尖。沙粒裂开，银线再度浮现，震颤频率比前几日更快。
远处，城墙某处暗格中，一架连弩的秘银纹路忽然亮了一下，随即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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