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暗门彻底合拢的轻微“咔哒”声，如同最终铡刀落下，斩断了楚惊鸿最后一丝侥幸。
她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脱力，冷汗早已浸透重衣，额角因方才重重的叩击而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口那灭顶的恐惧和绝望。
今夜子时……大理寺狱……
这两个词在她脑中疯狂盘旋，如同索命的梵音。
他给了她“选择”，实则根本没有选择。去，前方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不去，即刻便是生不如死的炼狱。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如此逼她？那条密道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他用这种方式胁迫她前往？
无数的疑问和恐惧交织成一张巨网，将她越缠越紧，几乎要窒息。
暖阁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是李德全的声音小心翼翼响起：“陛下，太后娘娘那边又遣人来问了……”
“朕知道了。”萧景玄冰冷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丝毫情绪。他最后瞥了一眼地上失魂落魄的楚惊鸿，淡淡道：“把她带出去。今日之事，若有半字泄露，尔等知道后果。”
“奴才遵旨！”李德全的声音带着惊惧。
两名小太监低着头快步进来，不敢多看楚惊鸿一眼，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
她的双腿软得如同棉花，几乎无法站立，全靠两个太监架着，才勉强挪动脚步。
走出暖阁，走出御书房，午后的阳光刺目地照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反而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沿途的宫人侍卫皆垂首屏息，气氛压抑得可怕。
她被直接送回了那座已成为华丽囚笼的小院。院门在身后沉重合拢，落锁声再次将她与外界隔绝。
她踉跄着扑到桌边，抓起冷茶壶，颤抖着手倒了一杯早已冰凉的茶水，猛地灌了下去。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那几乎要焚烧五脏六腑的惊悸，却让四肢更加寒冷。
怎么办？怎么办？！
夜幕一点点降临，如同巨兽缓缓合拢的口，要将她吞噬。
晚膳准时送来，依旧精致，她却看都未看一眼。
她如同困兽般在房中来回踱步，脑海中反复权衡着那两条皆是死路的选择。
去密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皇帝如此大费周章，或许并非立刻要她的命？也许只是想用密道中的某些东西来控制她、威胁她？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就还能周旋……
不去，那就是立刻撕破脸，面对帝王最直接的雷霆之怒。大理寺狱的酷刑，她绝对熬不过去，最终可能死得无声无息，甚至累及他人……
搏一把！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她决定赴约！
但绝不能毫无准备地去！
她快速思考着。皇帝武功高强，深不可测，硬碰硬绝无胜算。她必须智取，必须想办法在绝境中寻找一丝主动权！
她想起那根藏在袖中的银簪，又想起昨日核对账册时，曾看到过一份关于宫内各处灯具用油记录的档案，其中似乎提到过，御书房及附近宫室夜间照明，多用一种易挥发、气味特殊的清油……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形。
她走到妆台前，打开首饰盒，目光掠过那些素银簪钗，最终落在了一支分量较重、顶端尖锐的金簪上——这也是那套“旧例”首饰中的一件。她将金簪和银簪都仔细藏在袖中暗袋。
然后，她走到灯架旁，取下那盏宫灯，打开灯罩，将里面剩余的灯油小心地倒出一小部分，用一方干净的帕子浸透，然后仔细将帕子折叠好，藏入另一只袖袋。
油帕遇明火则可燃，或许能制造片刻的混乱和机会。虽然风险极大，但已是绝境中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办法。
子时将近。
宫苑各处巡夜的梆子声远远传来，一声声，敲在死寂的夜里，也敲在楚惊鸿紧绷的心弦上。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院门外，果然已有两名小太监提着灯笼在等候，依旧是李德全的心腹。他们看到楚惊鸿出来，并不言语，只是默默躬身行礼，然后在前引路。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只有灯笼昏黄的光晕照亮脚下冰冷的青石板路。
一路无言，只有脚步声在空寂的宫道间回荡，如同走向刑场的鼓点。
再次踏入御书房，殿内只点了几盏必要的宫灯，光线昏暗，更显空旷森严。李德全垂手侍立在暖阁门外，见到她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推开暖阁的门，示意她进去。
暖阁内，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烛台。
萧景玄已然换下龙袍，穿着一身玄色暗纹常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后，正背对着她，负手立于那面藏着密道的墙壁之前。
听到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倒是准时。”
楚惊鸿的心脏狂跳，手心冰凉潮湿。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屈膝行礼：“臣……不敢违逆陛下旨意。”
“很好。”萧景玄缓缓转过身。
烛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眸子，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的鹰隼，牢牢锁定了她。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似乎并未发现她袖中暗藏的玄机。
“那么，走吧。”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要带她去看一个寻常的景致。
他伸出手，在那仙鹤烛台的鹤眼上轻轻一按。
“咔哒。”
机括轻响，那面墙壁再次无声地旋转开来，露出那道深邃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入口。
更浓重的霉味和那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萧景玄率先迈步，走入了那片黑暗之中。他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
楚惊鸿站在入口处，看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袖中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浸油的帕子和尖锐的金簪。
这是一条真正的不归路。
但她已别无选择。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异味的空气，一咬牙，迈步踏入了密道之中。
就在她踏入密道的瞬间，身后的暗门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外界最后的光线和声响。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只有前方不远处，一点微弱的火折子光亮起，映照出萧景玄玄色的、模糊的背影。
以及，他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在狭窄漆黑的通道中回荡：
“跟紧朕。”
“若是走丢了，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后果，你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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