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归位之后**
“妈妈……爸爸……”
“……我好累……”
“……那些星星……好重……”
小极光这带着哭腔的、微弱却真实无比的声音，如同穿透厚重阴霾的第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北极据点内积压已久的绝望与恐惧。苏小暖的哭声是宣泄，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她几乎要将女儿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遍遍亲吻着孩子温热的脸颊和头发，确认着这不是又一场虚幻的梦境。
陈默的拥抱坚实而沉默，他将脸埋在女儿的颈窝，深吸着那带着奶香和一丝陌生凉意的气息，紧绷了太久太久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微微放松。这个总是以理智和冷静面对一切危机的男人，此刻眼眶通红，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住，只化作这个无声却充满力量的拥抱。
魏子清在零号的搀扶下，虚弱地坐倒在椅子上，看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欣慰至极的笑容，随即因精力透支而沉沉睡去。零号轻轻给她披上毯子，然后对着周明和“灰隼”耸了耸肩，咧开一个如释重负的、带着痞气的笑，尽管他眼底同样有着未散的疲惫与动容。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家人团圆的温情，如同暖流，暂时淹没了所有。
然而，这温情之下，潜流暗涌。
小极光在最初的委屈和依赖过后，并没有像普通受惊孩子那样嚎啕大哭或寻求更多的安抚。她只是安静地依偎在母亲怀里，小脸埋在苏小暖的胸口，偶尔抽噎一下，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与安静。她不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仿佛在努力适应着什么，或者说，在努力“整理”着脑海里那片刚刚经历过风暴的海洋。
苏小暖能感觉到怀中的女儿有些不同。那份依赖是真的，那份疲惫也是真的，但在这之下，似乎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密度”？抱着她的感觉，不像以前那样轻软，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质感，仿佛抱着一个小小的高密度天体。
陈默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他没有松开手，而是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医疗团队再次进行快速扫描。结果显示，小极光的生命体征依旧稳定得惊人，脑波活动虽然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心慌的绝对平整，但也呈现出一种高度复杂、有序且……**多线程** 的状态。就像一台超级计算机，在后台同时运行着无数个进程，而表面却维持着平静。
“极光，”苏小暖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还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
小极光缓缓摇了摇头，依旧没有睁眼，只是用带着浓浓睡意的、沙哑的小奶音含糊道：“不渴……妈妈……脑子里……有很多书……在排队……”
很多书在排队？
这个稚嫩的比喻，让陈默和苏小暖心中同时一紧。他们知道，那不是什么“书”，那是“播种者”文明庞大知识的冰山一角，正在她幼小的意识中进行着初步的索引和归档。
过了一会儿，小极光似乎恢复了一点精力，她慢慢睁开眼，那双曾经清澈见底的眼眸，此刻像是被投入了无数星辰的碎片，深邃依旧，却少了些孩童的天真烂漫，多了些沉静的观察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她看向陈默，又看向苏小暖，眼神依次扫过零号、周明，甚至刚刚醒来的魏子清。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扫描仪的审视感，仿佛在重新识别、重新定义每一个她曾经熟悉无比的人。
“零零叔叔的代码……比以前乱了一点。”她看着零号，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声音平静。
零号一愣，下意识地反驳：“喂喂，小鬼头，我刚打完架回来，代码乱了点很正常好吧！”说完他才意识到不对劲，这小家伙怎么“看”到他的代码的？
小极光没有理会他的吐槽，目光又转向魏子清：“菜菜阿姨……金色的光……好像变薄了……”她微微歪头，像是在思考，“需要……晒太阳吗？”
魏子清也是一怔，她确实因为消耗过度，与“初始源代码”的连接暂时减弱了不少。
最后，她的目光回到父母身上，在苏小暖和陈默之间流转，看了很久很久。就在苏小暖被她看得有些心慌时，她突然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苏小暖的脸颊，又摸了摸陈默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
“妈妈……好看。”她轻声说，然后转向陈默，“爸爸……累。”
这两句最简单、最直接的表达，却比任何复杂的扫描数据都更有力地击中了苏小暖和陈默的心脏。苏小暖的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是喜悦的，她用力点头：“嗯，妈妈在，妈妈没事。”陈默则深吸一口气，握住女儿的小手，声音低沉而坚定：“爸爸不累。”
他们明白，女儿的“内核”还在，那个深爱着他们的灵魂核心并未改变。改变的，是她承载的世界变大了，大到了一个成年人都无法想象的程度。她正在用一种全新的、融合了“播种者”认知方式的视角，重新观察和理解她曾经熟悉的一切。
这种“熟悉中的陌生感”，让重逢的喜悦蒙上了一层复杂而微妙的阴影。
小极光似乎耗尽了刚刚恢复的力气，说完这些，她又疲惫地闭上眼睛，往苏小暖怀里缩了缩，小声嘟囔着：“……想睡觉……这次……不做梦了……”
苏小暖轻轻拍着她的背，哼起摇篮曲。
陈默示意其他人保持安静，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对小极光持续监测的所有数据流，眉头微锁。
归位，只是第一步。
如何让一个承载了古老星河的孩子，重新学会做一个普通的孩子？
或者说，她……还能回去吗？
“播种者”的赠礼，这份沉重无比的“星之遗产”，究竟会将她引向何方？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连“摇篮”本身，也无法预知。
据点内重归寂静，只有苏小暖轻柔的哼唱和陈默面前屏幕数据无声的流淌。窗外，地球的夜空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仿佛之前的星际危机从未发生。但在这宁静之下，一个新的、更加复杂而充满未知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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