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了死寂的万骨山,张问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广阔的幽暗峡谷,横亘于前。峡谷两侧并非山石,而是由无数凝固的、扭曲的时空乱流与破碎的梦境碎片构成的“崖壁”,光怪陆离,变幻不定,看久了便让人头晕目眩,神识都要被拉扯进去。
峡谷下方,并非深渊,而是一条缓缓流淌的、看不到源头与尽头的浑浊河流。河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黄色,其中仿佛沉浮着无数挣扎的魂影与破碎的记忆,散发出浓郁的遗忘与归寂气息。仅仅是站在岸边,便能感觉到自身的存在感都在被那河水缓缓冲刷、稀释。
这便是往生峡!那条河,便是传说中的“冥河”支流,亦或是其在此地的投影!
根据守祭人手札的零星记载和炼化记忆碎片的信息,渡过此河,方能找到离开归墟残境的“生路”。
然而,如何渡河?
张问目光扫过浑浊的河面,眉头紧锁。冥河之水,据说能消融血肉,洗涤记忆,湮灭神魂。即便他有不朽星核甲护体,也不敢轻易涉足。他能感觉到,河水中蕴含着一种超越普通死寂之力的、涉及轮回与存在的法则力量。
他尝试将一缕神识探向河面。
神识刚一接触那暗黄色的河水,便如同冰雪遇沸汤,瞬间被消融瓦解,连带着张问都感到识海一阵刺痛,仿佛失去了一小部分无关紧要的记忆碎片!
好可怕的冥河!
张问脸色微变,连忙收回所有神识,不敢再轻易试探。他沿着河岸行走,试图寻找渡河之法。岸边散落着一些古老的、半埋在淤泥中的石碑,上面刻着模糊的警示与祷文,皆与“往生”、“渡河”相关。
走了约莫数个时辰,前方河面出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而在那片区域靠近张问一侧的岸边,赫然系着一艘……破败的木舟。
木舟极其古老,样式简陋,由一种漆黑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沉魂木”打造而成。舟身布满岁月的痕迹,许多地方已经腐朽,看上去随时都会散架。舟上无人,只有一根同样漆黑的竹篙,斜倚在船头。
在这死寂的冥河之畔,这艘孤零零的破败木舟,显得无比诡异。
张问停下脚步,警惕地观察着。他能感觉到,这木舟虽然破败,但其上萦绕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似乎能与冥河的气息形成某种微妙的平衡。
“欲往生……需渡冥河……沉魂为舟……残念为篙……”一段源自守祭人手札的模糊记载浮现在他脑海。
难道,这艘破败的木舟,就是渡河的关键?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木舟,神识不敢外放,仅以肉眼和灵觉观察。木舟静静地系在岸边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桩上,随着冥河微波轻轻晃动。
就在他距离木舟不足十丈之时,异变再生!
“哗啦——!”
冥河那浑浊的河水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痛苦扭曲魂影凝聚而成的怨魂水母,猛地从河水中升起!它半透明的躯体庞大无比,遮天蔽日,无数条带着倒刺的、蕴含着遗忘与侵蚀力量的触手,如同鞭子般抽向张问和那艘木舟!
这怨魂水母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元婴后期,而且因其身处冥河,占据地利,威势更添三分!
“哼!孽障!”
张问眼神一冷,早有防备。他并未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混沌之气勃发,暗金色的不朽星核甲散发出沉稳的光晕,将他牢牢护住。同时,他识海中混沌心剑嗡鸣!
“心剑,斩念!”
他并未直接攻击水母庞大的躯体,而是催动混沌心剑,斩向那无数触手中蕴含的、控制它们行动的核心怨念!
一道无形的、专门针对精神与意念的灰色剑波,以张问为中心,呈扇形扩散开来!
“嗤嗤嗤——!”
那些抽打而来的触手,在触及灰色剑波的瞬间,其内蕴含的狂暴怨念如同被利刃切割,瞬间紊乱、溃散!触手的动作随之变得僵硬、迟缓,威力大减,抽打在张问的不朽星核甲上,只激起一圈圈涟漪,无法撼动分毫!
怨魂水母发出一阵混乱痛苦的灵魂嘶鸣,庞大的躯体剧烈扭动,显然受创不轻。它似乎意识到眼前之人不好惹,巨大的身躯开始缓缓下沉,想要退回冥河深处。
“想走?晚了!”
张问岂容它逃脱!这怨魂水母盘踞于此,显然是渡河的一大阻碍。他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水母那如同巨伞般的躯体上方,右手握拳,混沌真元与不朽星核甲的力量凝聚于拳锋,暗金光芒流转!
“破!”
一拳轰下!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绝对的力量与防御加持下的恐怖破坏力!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敲击在牛皮巨鼓上!怨魂水母那半透明的躯体被这一拳硬生生砸得凹陷下去,无数魂影哀嚎着逸散!它下沉的动作戛然而止,发出濒死的尖啸,整个躯体开始剧烈抽搐,然后如同泡影般,缓缓消散在冥河之上,只留下一颗拳头大小、不断变换着痛苦面孔的怨念结晶,沉入河底。
张问缓缓收拳,落在木舟之旁,气息平稳。有不朽星核甲护体,混沌心剑斩念,对付这种偏重精神与魂魄攻击的怪物,他已然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他看向那艘破败的木舟,不再犹豫,一步踏了上去。
木舟微微晃动,发出“吱呀”的声响,但并未散架。站在舟上,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自身与这片冥河、这片往生峡产生了一丝微弱的联系。那根漆黑的竹篙入手冰凉沉重,仿佛凝聚了无数试图渡河而未果者的残念。
他尝试以竹篙撑向河岸,木舟轻轻巧巧地离开了岸边,滑入了暗黄色的冥河之中。
一入冥河,周围的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岸边的景象变得模糊扭曲,唯有脚下这艘小小的沉魂木舟,以及手中这根残念竹篙,是这片死寂水域中唯一真实的存在。
冥河之水无声流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一股股无形的力量不断冲刷着木舟,试图将其掀翻、吞噬。更有无数沉沦于河底的残破意识,化作各种低语、幻象、诱惑与恐吓,不断侵袭张问的识海。
“留下来吧……”
“与我等同眠……”
“遗忘一切,方得解脱……”
“回头是岸……”
张问紧守心灯,《大梦万境诀》运转到极致,将一切杂念幻象隔绝在外。手中竹篙不断点向看似虚无的河面,每一次点下,都仿佛撑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借助其反推力,推动木舟缓缓向着对岸前行。这竹篙似乎能感知到冥河之下那相对稳定的“路径”。
他身上的不朽星核甲散发出淡淡的暗金光晕,将冥河之水的侵蚀之力抵挡在外。混沌魔龙婴缓缓运转,竟能从那充满遗忘与归寂气息的河水中,剥离出极其细微的一丝纯净魂力与时空碎片,补充着自身的消耗。
渡河的过程缓慢而煎熬。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张问的心神始终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朦胧的雾气中,对岸的轮廓渐渐清晰。那似乎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片更加光怪陆离、由无数破碎空间与梦境交织而成的彼岸。
然而,就在木舟即将靠岸的刹那——
冥河中心,河水突然剧烈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一股远超怨魂水母的、冰冷、威严、仿佛执掌此地法则的恐怖意志,轰然降临!
紧接着,一具身披残破青铜铠甲、手持巨大船锚的骷髅摆渡人,自漩涡中心缓缓升起!它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火焰,气息浩瀚如渊,赫然达到了化神初期的层次!
“扰冥河清静者……留下……为新的摆渡人……”沙哑、威严,仿佛法则本身的声音,直接响彻张问的识海,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化神境!
张问瞳孔骤缩,心头警铃大作!没想到在这最后关头,竟然引出了如此恐怖的存在!这骷髅摆渡人,恐怕才是这片冥河区域真正的掌控者!
巨大的船锚带着撕裂虚空的力量,裹挟着无尽的冥河之水,如同山岳般向着张问与他脚下的木舟悍然砸落!这一击,已然引动了部分冥河的本源之力,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生死,只在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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