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意识乱流与噬梦之影的纠缠，张问立于这片陌生山脉的上空，放眼望去，心中微微一沉。
天地间一片灰蒙蒙的景象，并非阴天，而是此方世界的“底色”。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偶尔流淌过的、如同污血般的暗红色能量带。大地是贫瘠的暗褐色，山峦起伏，却大多呈现一种被侵蚀、啃噬过的残破形态，植被稀疏，多为一些散发着微弱毒瘴的扭曲怪木。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稀薄且驳杂不堪，蕴含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躁动因子，远不如青霖界那般纯净盎然，更无法与刑天大陆相比。甚至比归墟残境那充满死寂的环境，更多了一种“混乱”与“凋零”的感觉。
“此地……灵气竟如此衰败混乱？”张问眉头紧锁，尝试运转功法吸收，却发现效率极低，混沌魔龙婴虽能强行炼化，但也事倍功半，远非理想的修炼之所。
他展开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元婴后期的神识覆盖范围极广，但在此地却受到某种无形压制，只能探查方圆数百里。这片山脉荒芜死寂，除了少数几种适应了此地恶劣环境的毒虫妖兽（其实力最高不过结丹层次），并未发现任何人烟或强大生灵的气息。
他就像是一滴清水，落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浑浊不堪的泥潭。
“必须先弄清楚这是何处，以及如何离开。”张问心念既定，便选定一个能量波动相对“稳定”的方向，收敛气息，低空飞遁而去。
他并未全力赶路，而是一边飞行，一边仔细观察着这片陌生的地域。脚下的大地不时可以看到巨大的裂缝，深不见底，散发出硫磺与腐朽的气息。一些区域的空间结构似乎极其脆弱，偶尔会凭空出现细小的、闪烁着不祥黑光的空间裂缝，虽然转瞬即逝，但其中泄露出的混乱虚空之力，让张问都感到心悸。
“看来此界不仅灵气衰败，连空间都不甚稳定。”张问更加谨慎，将不朽星核甲的防御时刻维持在激发状态，以防不测。
飞行了约莫三日，跨越了数万里荒芜之地，眼前的景象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一片广阔的、如同被陨石雨轰击过的黑色平原出现在地平线上。平原上散布着无数巨大的坑洞和一些残破的、风格奇特的建筑废墟。
这些废墟由一种暗沉的金属与未知的岩石混合构筑，早已失去了所有灵光，只剩下断壁残垣，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破败。一些废墟之中，还残留着激烈的法术轰炸痕迹，以及一些早已风化、但依旧散发着淡淡凶煞之气的巨大骸骨。
“此地经历过惨烈的大战。”张问落在一处较高的断墙上，目光扫过这片战争的坟场。从残留的痕迹判断，交战双方的层次恐怕不低，至少也涉及化神层面的力量。
他在废墟中小心穿行，试图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可惜，岁月太过久远，加上此地混乱能量的侵蚀，绝大多数物品都已化为齑粉。
就在他即将放弃，准备离开这片平原时，脚步却被一块半埋在焦黑泥土中的残破石碑所吸引。
那石碑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冰凉。其上刻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扭曲文字，但在石碑顶端，却铭刻着一个让他瞳孔骤缩的图案——
那是一个简化了的、由九道螺旋纹路环绕一个空洞的符号！
这个符号，与他在归墟残境那座远古祭坛上看到的、象征“古冥府”的螺旋纹路，以及守祭人手札中描绘的冥府标记，至少有七分相似！只是此地的符号更加抽象、更加残缺。
“古冥府的痕迹……竟然会出现在此界？”张问心中掀起波澜。他蹲下身，仔细清理石碑周围的泥土，试图看到更多内容。
石碑上的文字他完全不识，但其上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意念波动，却在他神识接触的刹那，被混沌魔龙婴捕捉、解析！
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涌入脑海：
“……大破灭……纪元之劫……诸界沉沦……‘源初之地’封闭……吾等‘守望者’……坚守‘灰域’……等待‘钥匙’……重启轮回……”
信息残缺严重，但其中几个关键词让张问心神剧震！
大破灭、纪元之劫、源初之地、灰域、守望者、钥匙、重启轮回！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远超他之前认知的、涉及诸天万界命运的巨大秘密！
难道自己所处的这片衰败世界，就是信息中所说的“灰域”？是某个纪元大劫之后的残留之地？而那些“守望者”，又是何等存在？他们等待的“钥匙”……
张问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他的混沌魔龙婴，他体内的万骸，他接触过的古冥府……自己是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卷入了这场跨越纪元的漩涡之中？
就在他沉浸于这惊人推测之时，远处天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
张问瞬间警觉，身形一闪，隐匿于一块巨大的废墟残骸之后，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顽石。
只见三道流光，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这片平原疾驰而来！其遁光颜色黯淡，带着与此地环境相似的灰败气息，但速度却不慢，显然并非寻常修士。
很快，三道流光落在平原边缘，显出身形。
这是三名修士，两男一女。他们身着统一的灰褐色劲装，材质特殊，似乎能一定程度上隔绝此地混乱能量的侵蚀。三人面容看上去都颇为年轻，但眼神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警惕。他们的修为，两名男子是元婴中期，那名面容冷峻的女子，赫然是元婴后期！
让张问目光一凝的是，他们三人的衣角处，都绣着一个微小的、与那石碑上极为相似的简化螺旋符号！
“守望者？”张问心中一动。
只见那三名修士落地后，并未立刻行动，而是警惕地扫视四周。那名元婴后期的冷峻女子手中托着一个罗盘状的法器，其上指针微微颤动，似乎在探查着什么。
“林师姐，定位盘显示，‘信标’最后消散的波动，就在这片‘古战墟’。”一名面容精干的男修低声说道，语气恭敬。
被称为林师姐的冷峻女子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眼前的废墟：“小心探查，莫要遗漏。‘信标’无故消散，恐有变故。另外，注意是否有‘堕落者’活动的痕迹。”
“是！”另外两人应道，随即分散开来，各自施展手段，在废墟中仔细搜寻起来。
张问屏息凝神，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这三人显然对此地颇为熟悉，而且似乎在寻找什么“信标”。他不敢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但直觉告诉他，与这些所谓的“守望者”接触，必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与机遇。
他静静地观察着。那名林师姐的探查范围，正逐渐向着他藏身的方向靠近。
突然，林师姐手中的罗盘指针猛地一定，指向了张问侧后方不远处的一堆乱石！她眼中精光一闪，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那堆乱石之上！
只见她五指张开，一股无形的力场笼罩而下，乱石纷纷被移开，露出了下方一具……几乎彻底腐烂、只剩下几块特殊骨骼和一片焦黑布料的残骸！残骸旁，还有一枚已经碎裂、失去所有光泽的黑色玉符。
“是王师弟！”另一名男修赶到，看到那残骸和碎裂的玉符，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信标碎了……王师弟也……”
林师姐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残骸和碎裂的信标，脸色冰冷如霜：“是被一种极其霸道的力量瞬间摧毁了神魂和信标核心……不是堕落者的手段，残留的气息……很陌生，带着一种……死寂与混乱。”
她猛地抬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瞬间扫向张问藏身的方向！
“阁下，看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
张问心中一震，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被发现了！此女的神识敏锐程度，远超同阶！
他不再隐藏，缓缓自残骸后站起身，周身气息引而不发，暗金胸甲流光内蕴，平静地迎上那林师姐冰冷的目光。
废墟之上，四道目光在空中交汇。
陌生的世界，神秘的“守望者”，突如其来的对峙。
新的风暴，似乎已悄然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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