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凡换上了阿尔文皇子提前为他准备的、符合保民官身份的制式军官礼服。深色的羊毛短袍，镶有代表皇族色彩的紫色滚边，皮革胸甲擦得锃亮，虽然依旧不如那些贵族子弟的丝绸长袍华丽，但至少让他看起来不再像个刚从边境回来的泥腿子。萨尔与格隆作为他的副官随行，两人也换上了相应的服饰，格隆不断拉扯着让他感觉束缚的衣领，显得颇为不耐。
再次踏入元老院，气氛与昨日并无二致。巨大的圆形大厅内，元老与贵族们按照派系和地位高低，松散地坐在阶梯式的石制座椅上。阳光透过彩窗，将大厅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区域，仿佛隐喻着此地的权力格局。
阿尔文皇子坐在靠近主位的前排，对林凡微微颔首，示意他坐到属于军事保民官的、位置相对靠后的席位上。林凡能感觉到，从他进门那一刻起，无数道目光便若有若无地扫过他，带着审视、好奇，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
今天的会议议题是关于近期帝国东部边境（并非林凡之前所在的北部铁岩要塞方向）阿布罗小股部队的渗透骚扰，以及如何加强该区域几个行省的防务。主持议事的是一位资深的元老，属于相对中立但偏向保守的派系。
几位相关行省的总督或他们的代表先后发言，无非是诉苦兵力不足、请求中央增派军团、增拨军饷，或者指责邻省支援不力。讨论逐渐陷入僵局，变成了相互推诿和抱怨的泥潭。
就在这时，主持议事的元老目光扫过会场，似乎是不经意地落在了林凡身上，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慈祥，实则充满揶揄的笑容。
“诸位，我们似乎陷入了一个循环。”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在穹顶下回荡，“总是在抱怨困难，却少有建设性的意见。或许，我们需要一些新鲜的视角？听说我们新晋的军事保民官，林凡·沃顿大人，在边境以‘急智’闻名，曾以寡敌众，屡立奇功。不如让我们听听，这位来自前线的‘战狼’，对于东部边境的防务，有何高见？”
一瞬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凡身上。有看好戏的，有冷漠的，有带着明显敌意的。弗拉维斯那一伙年轻贵族更是毫不掩饰地发出低低的嗤笑声，等着看这个“乡下小子”出丑。
阿尔文皇子微微蹙眉，但并未出声。他知道，这是林凡必须独自面对的第一关。
林凡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站起身。他并没有看向那些嘲讽的目光，而是面向主持的元老和会场中心，声音清晰而平稳，没有一丝怯场：
“感谢阁下给予发言机会。高见不敢当，仅基于在铁岩要塞的实践经验，提出几点或许可供参考的思路。”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条理分明地说道：
“第一，关于小股渗透。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建议组建由熟悉当地地形、装备轻便、反应快速的轻型步兵与当地猎户混编的巡逻队，授予其临机决断之权，专门猎杀、驱逐这些渗透小队。这比调动笨重的主力军团更有效率，成本也更低。”
“第二，情报共享。目前各行省各自为战，情报传递缓慢且失真。建议建立一条连接东部各行省主要驻军点的、优先传递军情的快速通道，甚至可以利用驯养的猎鹰或信鸽，确保敌情能在第一时间送达相邻防区，实现联动防御。”
“第三，也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林凡的目光扫过在场那些面色开始变得不那么好看的总督和贵族，“需要理清并落实边境村庄、小镇的自卫责任与能力。帝国军团不可能保护到每一个角落。应当由行省牵头，向边境村镇提供基础的武器（如长矛、猎弓）和必要的军事训练，组织民兵，构建初步的预警和抵抗体系。这不仅能减少对主力军团的依赖，也能在敌人来袭时，为村民撤离或军队增援争取宝贵时间。”
林凡的发言简洁有力，结合了现代特种作战思想、情报网络概念和全民防御理念，虽然只是雏形，但逻辑清晰，直指当前防务体系的痛点。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反对的声音便如同预料般汹涌而来。
“荒谬！”一位东部行省的总督首先拍案而起，“组建轻型部队？授予临机决断权？这岂不是要造就无数个不受控制的军阀？简直是破坏帝国军制！”
另一位元老捻着胡须，慢条斯理地反驳：“快速通道？猎鹰传信？想法很好，年轻人。但你知道这需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吗？帝国的国库并非无限。况且，各行省自有其行政流程，岂能因边境些许骚扰就轻易更改？”
“武装平民？训练民兵？”弗拉维斯夸张地叫道，引得他周围一阵附和的笑声，“沃顿保民官，你是想让那些拿着草叉的农夫去对抗诺萨特的战斧吗？这只会徒增伤亡，引起恐慌！而且，将武器分发下去，万一被不法之徒利用，酿成民乱，谁来负责？帝国的稳定高于一切！”
“荣耀的帝国军团，职责是正面击溃敌人，而不是去干猎犬的活儿！”
“边境村民？他们缴纳赋税，接受保护是天经地义之事，岂能让他们自己拿起武器？”
反对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几乎是一边倒。林凡提出的每一条建议，都被冠以“破坏传统”、“耗费资财”、“引发混乱”、“有辱荣耀”等罪名。没有人去深入探讨他建议中的可行性，没有人关心边境民众的实际苦难，他们只是本能地排斥任何可能触动现有利益格局、挑战他们固有认知的新事物。
林凡站在那里，面色平静地听着这些疾风暴雨般的反对。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看到了阿尔文皇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也看到了少数几个沉默的元老眼中若有所思的光芒。
他知道，他的声音此刻还很微弱，无法穿透这堵由傲慢、偏见和既得利益构筑成的铜墙铁壁。
但他成功地将不同的种子，埋进了这片看似坚不可摧的土地。
他缓缓坐下，在一片嘈杂的反对声中，对身旁脸色铁青的萨尔和格隆低声道：“冷静。这只是开始。他们反对得越激烈，说明他们越害怕改变。”
只是这改变的第一步，远比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要艰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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