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完的屋子，焕然一新。
陈眠将最后一块抹布洗净晾好，屋外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光线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磨石地板上投下温暖的长影。
他给自己倒了杯烧好的热水，坐在沙发上歇息。
笔仙被挪到了客厅的茶几上，陈眠看了它一眼，拔掉了旁边手机的充电器。
电量满了，信号还行。
划开屏幕锁，接连弹出几条未读讯息。
寝室群302的消息已经99+。
往上一翻，三个室友原本在不着边际的聊着天，忽然就斗起了表情包。
陈眠从最初@他的那条开始往下看：
王磊：「（三石大王推了推你）@ 陈眠 到家了吗？吱一声?」
陈眠点中这条回了个「1」。
消息刚发出去，在线的室友们秒回了数条。
张远：「（一张馋到流口水的表情包）」
张远：「海岛风景如何？别忘了兄弟们的鱼干！（搓手期待.jpg）」
李哲：「平安到达就好。」
陈眠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到了。风景和以前一样。鱼干，我尽量。」
王磊：「！！！活的陈眠！收到！组织相信你！（敬礼.jpg）」
李哲：「发车了（图片）大家明年见」
陈眠在后面跟着回了一句：「明年见，一路顺风」
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信息，仿佛能听到室友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退出群聊，另外一个标着复数红点的头像是顾枕书。
时间显示在一个小时前。
顾枕书：「学弟，你到了吗？」
「我叔公家信号好像不太稳定，时好时坏」
「（一张窗外歪脖子树和海景的照片）」
「这边海风真大，呼呼吹了一下午。你那边怎么样？」
「需要我帮忙吗？」
「叔公很喜欢那套钓具，高兴的非要今晚就去大展身手╮(╯▽╰)╭」
「还好劝住了，夜里去海钓太不安全了」
……
顾枕书：「我在海滩上走了走，风景真好（图片）」
顾枕书：「（分享歌曲：《宁静的海》）」
陈眠点开那几张照片看了看，顾枕书拍的角度很好，夕阳、大海、晚霞，构图漂亮。
他点开那首歌让他播放，在下方回复道：「到了。风大，图片拍的不错，歌很好听」
消息发送，意料之中地没有立刻收到回复，大概那边的信号又陷入了间歇性的沉睡。
他放下手机，杯中的水已经微凉。海岛的昼夜温差开始显现，屋里有些冷了。
陈眠起身在柜子里翻找出电暖炉，放在沙发旁插上电源，橙红色的光芒亮起，慢慢驱散着屋内升起的寒意。
窗外的大海在渐暗的天光里，越来越黑沉。
陈眠想到冰箱里面空空如也，晚饭没有着落。岛上没有外卖和餐馆，只有码头附近开了家小超市，大家需要买东西都是去那里。
他拿起外套重新穿上，对茶几上滚动‘烤火’的笔仙说道：
“我去买点吃的，一会儿回来。”
“哒。”
铅笔跳到茶几边缘，笔尖朝向门外，表示要跟随。
陈眠顿了下，将它和手机一起放进衣兜里，拿着钥匙关门向码头走去。
夜色已经笼罩下来。
海岛不多的路灯将公路一截截的照亮。
偶尔有摩托车呼啸着路过。
他沿着来时的路向下走，四周寂静，到了码头上人声才开始多了起来。
这家超市门口的水泥高台上，用塑料布罩了个棚子，里面支着几张桌子，有顾客在那里坐着喝酒聊天。
陈眠走进那家灯光明亮的小超市，一拉开玻璃门，电子感应器就机械地喊了一声：“欢迎光临。”
暖气和食物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
超市店面不大，货架紧凑，商品种类却很齐全，从油盐酱醋到泡面零嘴儿，再到日用百货，烟酒副食，一应俱全，充满了生活气息。
陈眠径直走向食品区，自己撕了个大购物袋，开始挑选东西。
家里厨房空荡，调味料、盐和酱油都需要买新的。
他又拿了几把挂面、一些鸡蛋，和几样耐放的蔬菜。
“一共七十八块五。”
收银台后面，打游戏的小女孩放下手机，熟练地扫码计价。她好奇地多看了陈眠两眼，似乎觉得这个陌生的哥哥格外好看。
旁边一个正追着剧嗑瓜子的中年妇女闻声抬起头，眯眼打量了陈眠片刻，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哟，这不是老陈家的眠伢子吗？几时回的岛上啊？”
陈眠叫了声“林婶”，用手机付完钱，答道：“下午就回岛上了。”
“哎，好好好！”林婶放下瓜子，视线在陈眠身上转了一圈，关切地说：
“屋里头都收拾好了？这大冷天的，一个人回去烧饭好麻烦的。要不就在婶这儿凑合一口？”
“不用了，谢谢林婶。”陈眠婉拒，旁边一声吆喝就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菜好喽！刚出锅的——”从侧屋钻出来一个高胖的大叔，看到柜台前站着的年轻人，忙喊道：“唉，让让，小心烫着！”
这人手里端着个热气腾腾的铁盆，正要往门外支的桌子送去，忽然脚步一顿，扭头惊讶的看向陈眠。
“陈哥家的孩子？”他把盆子往柜台上一放，用小黄鸭围裙擦了擦手，说：“放寒假回来啦？吃饭了没有？”
陈眠认出这是父亲生前的老友，礼貌的喊了声“王叔。”
不等他继续回答问题，王叔已经麻利地从旁边扯下个塑料袋，继续大声说道：
“看你的样子，就是没吃饭，瘦！小年轻不能光耍帅啊！”
他将货架上的海味零食各装了点，系好袋子，不由分说地塞进陈眠的购物袋里。
“拿着，叔请你的。刚回来，拿点零嘴先垫垫。”
王叔是个爽快人，他按住推辞掏钱的陈眠，不满的嚷嚷：“跟叔客气呢！我跟你爸什么关系！这点东西不值钱，都是海里随便一捞一大把的！”
“快回去吧，谢来谢的，天都黑透了。”他挥挥手，重新端起他那大盆菜，风风火火地送往门外去了。
陈眠提着购物袋走出来时，王叔已经在塑料棚子里，跟人哈哈大笑着喝上酒了。
他手里的手机叮咚几声，陈眠按亮屏幕看去，是顾枕书的发来的短讯。
网络延迟的作用，隔了一个多小时才传过来。
顾枕书：「到了就好！这边信号真是……（一个无奈的笑脸）」
「风大记得关好窗户，晚上挺冷的。」
「学弟，你吃晚饭了吗？叔公这里做了很多，可以一起吃饭，我可以去接你」
陈眠向码头南边的房子望了一眼，远处那个歪脖子的老树被窗光照亮，窗内似乎有人影走动，看身形高度似乎是顾枕书。
这个时间段，对方应该已经吃过晚饭了。
笔仙在衣兜里跳动了一下，似乎在催促他回家。
陈眠单手回复一句：谢谢，不用麻烦了。
信息提示发送中，一直转圈，信号又开始不好了起来。
他走向了上坡的道路，等到家推开堂屋门，温暖的热气迎面扑来。
电暖炉还在尽职地工作着。
陈眠将购物袋里的东西一一归置好。
调味料放在灶台旁，蔬菜鸡蛋放进冰箱，那袋王叔塞给他的零嘴则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陈眠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看到刚刚信息已经发了过去。
下面是顾枕书的回复：「遗憾小狗表情包」
和一条长语音：“（一阵轻微的海风噪音）……陈眠？听得到吗？
今天这边信号好像特别差，消息老是发不出去……
（短暂的停顿，声音更清晰了些，像是凑近了话筒）我叔公说码头礁石滩那边，退潮后能捡到很漂亮的螺壳。
……你明天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也想去捡螺壳或者……只是走走的话。反正……（信号在此处卡顿了一下）……我们明天见面聊吧。”
语音到这里结束。
屋子里，只剩下暖炉轻微的电流声，和窗外隐约的大海波涛声。
陈眠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简单地打了一个字：「嗯」
他将手机放到一旁，发现铅笔不知何时从衣兜里掉了出来，
正斜靠在沙发软垫上，这个姿势……
莫名幻视一个不开心的人正坐在自己身旁，在生闷气。
“？”
陈眠疑惑地看向那支笔仙，伸手去拿笔杆，铅笔却立即向一旁滚动了几圈。
“……”
陈眠没再勉强对方，他从零食袋里掏出烤鱼干，撕开包装，浓郁的海味鲜香立刻飘散出来。
他掰下一小块鱼肉，递到正“生闷气”的铅笔旁边。
笔仙的笔尖微妙地斜了斜角度，似乎在用“眼角”瞥着那块鱼干，但笔杆依旧固执地歪向另一边，表达着“我还在生气，不是一块鱼干就能收买的”姿态。
陈眠收回手，自己慢慢嚼着那小块鱼干，咸香酥脆，确实是记忆中的味道。
又将剩下的所有鱼干推到铅笔正前方，像是供奉一位闹脾气的小神明。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是顾枕书的回复：
「太好了！（一个开心的狗狗转圈表情）」
「那明天上午十点，码头礁石滩见？那时候刚好退潮。」
「我查了潮汐表，那个时间段浪高较小、风力温和，很安全。（一张手机潮汐App的截图）」
「晚上风大，关好门窗。晚安，学弟。」
一连串的信息，计划周密，理由充分，还附带了贴心的安全提醒和晚安。
陈眠看着屏幕，能想象出对方在信号断断续续的房间里，努力寻找稳定点位，急切发出这些信息的样子。
他回了最后一句：「晚安。」
啪嗒——
那半袋鱼干掉到了地上。
铅笔侧倒在沙发上，无声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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