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楼，会议室。
空气压抑得像块半凝固的铅，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心头。
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楚风抽剩下的烟头。
马场血战已经过去两天，楚风手臂跟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这远不及他心里的焦灼。
影小队，真就跟一群幽灵一样。
那次血腥的遭遇战后，他们就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没在这座城市里出现过。
没留下线索，没发动新攻击，也侦测不到任何通讯信号。
这种死一般的沉寂，比任何疯狂的报复都更让人恐惧。
因为它代表着，下一次攻击，会更加致命，更加出其不意。
“不行，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楚风站起身，一拳砸在桌面的山城地图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我们必须在他们动手之前，把他们从地底下挖出来！！！”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刘三金愁眉苦脸的搓着手，一脸无奈。
“组长，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两天，我把山城里所有能动的关系都撒出去了，兄弟们把耗子洞都快翻过来了，愣是屁点线索都没找到。这帮东瀛来的杂碎，就跟会遁地一样！”
王大力在一旁瓮声瓮气的补充：“是啊组长，他们要是一直躲着，咱们总不能满城去搜吧？山城这么大，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李铁柱虽然没说话，但那紧锁的眉头也说明了同样的困惑。
敌人是顶级刺客，不是军队。他们一旦转入静默潜伏状态，就像一滴水融进了大海，根本没法找。
阎王殿的獠牙再锋利，如果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也只能白费力气。
苏月璃也板着脸，她这种老牌特工，最清楚这种被动局面有多可怕。
“除非...我们能截获他们的通讯。”她看向会议室角落里，那个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瘦弱身影。
林晚秋。
刷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林晚秋身上。
林晚秋被看得有点紧张，下意识攥紧衣角，但还是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她声音有点抖，眼神却亮得吓人。
“常规的监听，已经没用了。马场事件后，他们肯定换了密码本跟通讯频率，甚至可能进入了无线电静默。想再从电波里找到他们，几乎不可能。”
她的话，让刚升起一丝希望的刘三金，又垮下了脸。
“那不还是没辙了吗？”
“不。”林晚秋摇了摇头，她眼里闪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那是天才碰上终极难题才会有的兴奋。
“既然找不到针，那我们就把整片大海都捞起来，然后一点点的筛！”
她提的方案，让在场的老牌特工全都傻眼了。
“放弃破译。我们转而对整个山城，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全频段电波扫描。从最民用的广播信号，到军方的加密通讯，所有的一切，都录入数据库。”
“然后，我可以通过海量的数据交叉比对，为影小队那微弱又经过伪装的发报信号，建立一个独一无二的信号指纹模型！”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刘三金张大嘴，看着林晚秋，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林...林科长，您没开玩笑吧？全城的电波？那得是多大的数据量？这...这比把山城所有米铺的米一粒一粒数一遍还难啊！”
苏月璃也皱起眉头，她虽然不懂技术细节，但也知道这个方案的难度。这理论上或许行得通，但在现实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楚风开口了。
他看着林晚秋那双亮晶晶的眼，想都没想。
“需要什么？”
林晚秋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更亮的光彩。
“我需要七号楼所有的电力供应！需要情报科所有的人手帮我进行数据记录！我还需要...绝对的安静，跟喝不完的咖啡！”
“准了！！！”楚风一锤定音，“从现在开始，七号楼进入一级戒备，所有人，都归你调动！”
一场前所未有的电波狩猎，开始了。
整个七号楼，变成了一台为了林晚秋而高速运转的庞大机器。
林晚秋彻底进入了一种近乎疯魔的状态。
那个平日里胆怯羞涩的姑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眼神专注不容任何人打扰的电讯女王。
她的实验室里，十几台各种型号的侦测仪跟示波器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数不清的绿色光点在屏幕上跳跃闪烁，汇成一片让人眼花的光海。
墙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图纸跟数据表，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笔迹标注着复杂的公式跟推演。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咖啡香气跟仪器过热后散发的淡淡臭氧味。
刘三金派来的情报科文员们，在林晚秋的指挥下，跟工蚁似的忙碌着。他们负责将仪器记录下的海量数据，一刻不停的誊抄到记录本上。仅仅一天时间，那些堆起来的记录本，就已经超过了一人高。
所有人都累得眼冒金星，叫苦连天。
只有林晚秋，像一根绷紧的弦，不知道累。
她几乎不眠不休，饿了就啃两口干面包，困了就灌下一大杯浓得发苦的黑咖啡。她双眼布满了血丝，但那瞳孔深处，却烧着一团越来越旺的火。
四十八小时过去了。
就连王大力那个铁人都熬不住去睡了。刘三金更是趴在桌上，打起了震天的呼噜。
整个七号楼，静得只剩下仪器运转的嗡嗡声跟窗外的风声。
实验室里，林晚秋脸白的跟纸一样，但她的手，依然在飞快的计算着。
她正在进行最后一步的数据筛选。
将所有已知的属于军方政府商业跟民用的常规信号模型，从庞大的数据库中一一剔除。
剩下的，就是那些无法被归类的幽灵信号。
突然，她笔尖一顿。
屏幕上，一片由无数噪点组成的“雪花”背景中，三个极其微弱极其相似，却又不在同一个频段上的信号脉冲，以一种固定的非自然的节律，一闪而过。
就是它！！！
找到了！！！
林晚秋感觉自己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她猛的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但她顾不上这些，一把抓起桌上的红蓝铅笔，冲到那张巨大的山城地图前。
她的手因为激动微微颤抖，但落笔却准得吓人。
根据信号的强度跟方位角，她迅速在地图上用红笔画出了三个交叉的扇形区域。
“西城区，罗汉寺......”
“南岸，黄桷垭......”
“江北，刘家台......”
她标出了三个发报点的大致位置。
楚风苏月璃跟被惊醒的刘三金等人，全都冲了进来，屏住呼吸看着她在地图上飞舞的笔尖。
“他们很狡猾，每次发报都用不同的地点跟频率，而且发报时间不超过五秒，用的是一次性的短密码。”林晚秋的声音因为过度疲劳而沙哑，但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刘三金看着那三个相距甚远的点，又懵了：“找到了三个？那他们到底在哪一个？”
“都不在。”林晚秋摇了摇头，然后用红笔，将那三个点连起来，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巨大的等边三角形。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以为轮流使用三个发报点，就能让我们无法追踪。但这种轮换本身，就是一种最高明的规律！”
林晚秋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楚风。
“一支顶级刺杀小队，他们的指挥部，必然会选在能够最快最有效支援所有行动据点的位置。所以，他们的老巢，既不在这三个点上，也不会离这三个点太远。”
她的手指，重重的，点在了那个巨大三角形的正中心！
“在这里！！！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幽灵巢穴！！！”
那一瞬间，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刘三金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看着林晚秋，像在看一尊活生生的神仙。
苏月璃的美眸中，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跟钦佩。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个女人……是个怪物。”
楚风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又残忍的弧度。
猎人跟猎物的游戏，从这一刻起，攻守易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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