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方的通行证只发了兰花号的，其他十艘护卫舰不在准许范围内。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疏离，石裂风却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嘴。
他的目光，落在了凌飒身上那套月白色的丝质长裙上。
不同于她在赤岩星上那些便于活动的工装，这件旗袍剪裁合体，线条流畅，勾勒出她高挑而匀称的身形。
领口的盘扣精致古朴，裙摆的开衩恰到好处，随着她细微的动作，隐约露出修长的小腿线条。
乌黑的长发绾成偏髻，一支素雅的玉簪点缀其间，为她平添了几分与这艘冰冷战舰格格不入的、沉淀了时光的典雅贵气。
“说真的，”石裂风的视线从那枚玉簪滑到她平静的侧脸，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
“你这身行头，还有刚才那套茶具，可不像一个破落贵族能拿出来的东西。凌家……在中央星域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句看似随意的问话，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舰桥内刚刚放松下来的气氛。
温青染原本正为计划的顺利而悄然松了口气，闻言，他淡蓝色的眼眸中警惕顿生，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站到了凌飒与石裂风之间，微微挡住了后者的视线。
“石副官，”他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带着不容置喙的维护之意，“凌家从中央星域迁出时，家主尚且年幼，许多旧事已不愿再提。一些祖上传下的器物，不过是家族最后的念想罢了。”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器物的来历，又暗示石裂风不要再追问，以免触及“家主”的伤心事。
温青染的内心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得多。
他当然知道，眼前的凌飒，与他从小侍奉的那个凌莎小姐，早已是两个人。
凌飒拿出的那些美食，那些设计精巧的陶瓷，那些不经意间的生活习惯……无一不在诉说着一个事实，她来自一个拥有着更深厚、更古老文化底蕴的地方。
他曾为此感到矛盾与痛苦，为凌莎而惋惜。
但更多的时候，当他看到凌飒如何化腐朽为神奇，如何将一个濒临破产的家族带向新生，如何给予他和所有追随者前所未有的希望与安全感时，他心中剩下的，便只有庆幸。
幸好是她来了。
否则，凌家和他，早已被债务的洪流吞噬，连一丝浪花都无法泛起。
他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仰望着她，习惯了站在她身后。
这种习惯，早已超越了家臣对家主的忠诚，悄然滋生出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感。所以，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用怀疑的目光去窥探她的秘密。
石裂风看着温青染那一副标准护主的忠犬模样，脸上闪过嘲弄之色：“温先生！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何必这么紧张？”
话虽如此，他的视线却越过温青染，牢牢锁定在凌飒身上。
他也不明白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从何而来。
或许是今天这身贵女的装扮，太过扎眼，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她与自己隔绝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是传承有序、举手投足皆是底蕴的旧贵族，而另一个，则是从乱星海的泥沼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手上沾满血腥与阴谋的星盗。这种认知，让他很不舒服。
“你们两个……”凌飒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人。
在她看来，石裂风这家伙，总是喜欢没事找事，用言语来试探和挑衅，以此来满足他那点恶劣的趣味。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温青染的肩膀，带着安抚之意，毕竟这趟还需要赤蝎当护卫，忍忍就过去了。
她的动作自然而然，带着上级对下属的安抚与信任。温青染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温度，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紧绷的线条柔和了下来。
然而，这幅画面落在石裂风眼中，却格外刺眼。
月白色的旗袍，身姿娉婷的女人，她站在那个永远温文尔雅的青年身后，手亲昵地搭在他的肩上。
他们之间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十足，外加名正言顺。
石裂风嘴角的嘲讽僵住了，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
他冷哼一声，转过身，大步走向自己的控制台，手指在终端上狠狠划过，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凌飒看着他的背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家伙就是间歇性发疯。
她懒得理会，收回手，神色重新变得专注而锐利，开始下达一连串清晰的指令：
“羲和，连接礼物运送无人机，将坐标发送给对方指定的接收点。”
“规划航线，准备进入天鹅座集团指定的安全通道。将兰花号的非战斗系统能源，全部转接到主扫描阵列上，靠近的时候，把‘耀阳之茧’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靠你了!
“明白！”温青染知道，解构，和分型机械内部构造，正是他这个高级工程师发挥作用的时候。
“石副官，”她扬声喊道，“等下，我们进入后，监控赤轮星总督府以及天鹅座集团内部的所有通讯流量。任何异常波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其实这种工作平常都是，羲和的，但是因为距离太远，等待羲和本体反馈，所产生的超距信号源，很容易暴露，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只能靠自己人加班了。
命令下达，舰桥内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温青染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石裂风也从那股烦躁中抽离，眼中闪烁起属于顶尖情报贩子的精光。
片刻后，羲和柔和的声音响起。
【礼物已签收。最高安全等级临时通行证已下发。航道已解锁。】
兰花号的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舰身微微一震，开始按照既定的轨道，缓缓驶向那片被人工天幕包裹的星域。
舷窗外，那颗被巨大金属结构层层包裹的恒星——“耀阳之茧”，正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它像一头蛰伏在宇宙深渊中的巨兽，沉默而威严。无数艘巡逻舰如环绕着鲨鱼的鮣鱼般，在它的“外壳”上穿梭巡弋。
那冰冷的金属光泽，与恒星本身散发出的、被过滤削弱后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壮观又令人心生寒意的画面。
舰桥内，无人言语，只有仪器运作的轻响。
那无形的刀锋与暗流，早已被包裹在了月白色的温润之下，随着兰花号的前进，向着巨兽的心脏，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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