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云星，巨树菇基地广场上。
两人目睹温青染挺拔却略显僵硬的背影，消失在传送门的光晕中。
沙海波那双滴溜溜转的小眼睛里，满是困惑。
他凑到石裂风身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忿。
“给他脸了？”
“这姓温的小白脸，以前见了咱们那次不是规规矩矩的。”
“现在倒好，你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居然敢甩脸子走人。”
“要不是看在凌老板的面子上……哼！”
石裂风却浑不在意。
他看着传送门消失的最后一缕涟漪，嘴角的笑意反而更深了，那是一种近似于得意的优越感。
那笑意并未达他的眼底，反而像一层冰壳，覆着更深沉的、小心翼翼。
“你不懂。”
他拍了拍沙海波的肩膀，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他心情极好地转身朝登陆艇里走去。
“这是规矩。”
“规矩？”
沙海波更糊涂了，他小跑着跟上。
“什么规矩？咱们赤蝎什么时候跟联盟那些酸腐贵族一样讲究这个了？”
“我看他就是嫉妒！他……”
石裂风在指挥位上坐下，随手调出星图。
“他心里不痛快，是应该的。”
他苍碧色的眸子里映着闪烁的星点，语气却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理解。
“毕竟，从今往后，他得学着习惯我的存在。”
“这种不得不接受，又恨得牙痒痒的感觉……嘿！”
最后那一声轻笑，像羽毛一样搔在沙海波的心尖上，让他猛地刹住话头。
一双小眼睛在石裂风那张硬朗的侧脸上来回打量。
他脑子里那根掌管八卦和情报的弦，顿时绷紧到了极限。
他品出味儿来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以前，石裂风看温青染，是那种看高级仆从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源自骨子里的轻蔑。
一个靠着一纸婚约上位的男人，在石裂风这种从刀口舔血的尸山里爬出来的星盗头子眼里，连当对手的资格都没有，顶多算个碍眼的摆设。
可这次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石裂风和凌飒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不同了，那种旁若无人的亲昵和默契，连他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到。
而现在，石裂风对温青染的态度，也从过去的不屑一顾，变成了一种……
一种奇特的，带着优越感的“尊重”。
沙海波脑海里轰然一声，一个荒诞又贴切的比喻浮了上来。
就像一头闯入别人领地的狮子，在对着原来的主人龇牙咧嘴地宣告：
“你看，女主人更喜欢我。”
“但放心，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不会吃了你，甚至还会分你一口肉。”
这哪里是尊重，这分明是最高级别的挑衅！
是在用一种“遵守规则”的姿态，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沙海波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自家副首领脸上那副“小人得志你奈我何”的得意表情，顿时觉得满嘴牙疼。
爱情的味道，真他娘的上头！
“咳，风哥，说正事。”
沙海波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就要被这股酸味齁死了，他清了清嗓子，将话题强行扭转回来。
“乱星海那边，最近可热闹了。关于老板的谣言，越来越离谱了。”
石裂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来了兴趣。
“哦？说来听听。”
“版本太多了！”
沙海波一说起这个，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说老板是碎金港的旧主，和黑曜石舰队的失踪有关。”
“这个版本，耀阳之茧那位总督‘贡献’了不少。可后面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黑市里最新的说法，分成了好几个流派。”
“一派说，老板其实是联盟某个隐世贵族培养出来的‘驯兽师’，专门操控星兽。前阵子有人在直播里看到她喂养噬源虫，被当做证据！”
“这帮人还言之凿凿，说黑曜石舰队就是被她召唤的星兽大军给灭了。”
“还有一派，更离谱。”
“说老板的真身是中央科学院的秘密研究员，专门研究模因武器。那个叫赛尔的特工，就是被老板的模因武器反向污染，把脑子洗成了白痴。”
“他们分析，伊恩那小子的天赋被重启，就是老板出手的证据。”
沙海波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最绝的是第三派。”
“他们说，老板根本就不是人！她是某个高等智械文明派来的先行者，说‘羲和’就是她的本体。”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智械大军的降临铺路。大夏寰宇科技，就是智械文明的桥头堡！”
石裂风听着这些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化为低沉的、发自胸腔的笑声，在飞艇内回荡。
“真真假假，有意思。”
“可不是嘛！”
沙海波继续道：“这些谣言，每一个都听着像胡说八道，但每一个都带了那么点儿捕风捉影的‘证据’，什么直播截图、匿名者爆料、内部文件碎片……搞得有模有样。”
“现在乱星海的情报贩子都快疯了，他们把老板的祖宗十八代都快扒出来了，结果发现那些所谓的‘证据’根本对不上。”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最大的谣言源头，就是老板自己吧！哈哈！”
沙海波笑得肚皮直颤。
毕竟这是凌飒让羲和给自己量身打造的‘谣言’，版本多还不重样，互相矛盾，骚断腿的操作让人麻爪。
这下，不管瓦莱利乌斯还是唐金，想查清凌飒的底细，都得先在这堆真假难辨的泥潭里滚上三圈。
石裂风嘴角的弧度一直没下来。
他当然知道这是凌飒的手笔。
那位总督大人不是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试图把凌飒推到台前当靶子吗？
那好，凌飒就亲手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浑到所有人都看不清水下到底藏着的是一条小鱼，还是一头史前巨鲨。
“这一招浑水摸鱼，玩得漂亮。”
石裂风的手指在星图上轻轻划过，目光最终落在了δ-984空洞区的边缘。
“不过，越是这样，我们就越小心。”
“赤潮要来了，浑水里，总会有大鱼自己跳出来的。”
“我们虽然换了地方，但那边的消息，一刻也不能断。”
沙海波立刻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明白，我已经安排了人，重点盯住星盗联盟的动向，还有……帝国第七舰队的残部。”
“很好。”
石裂风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舰桥外那片由巨树菇构成的奇幻森林，眼神却有些飘远。
他要做的，就是替她扫清路上所有的绊脚石。
他收回思绪，沉声道。
“让手下的兄弟稳一稳。”
“后面，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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