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有莘王城西,一家名为“杏花醉”的酒肆内,座无虚席。人们劳作之余,最热衷的谈资自然是日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演武比试。一位口齿伶俐的说书先生正站在堂中,醒目一拍,唾沫横飞,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时的场景:
“……话说那戎族第一勇士隗獓,身高九尺,膀大腰圆,站在那里好似一尊铁塔!吼一声如同晴天霹雳,跺一脚仿佛地动山摇!他连败我有莘数位好汉,气焰是何等嚣张!直叫天地无色,日月无光啊!” 说书人刻意渲染着隗獓的可怕,为后面的转折铺垫。
堂下听众屏息凝神,虽知结果,仍不免为当时的情景捏一把汗。
“可就在此时!”说书人话锋一转,音量拔高,手指虚点,仿佛指向虚空中的演武台,“只见咱们太姒公主殿下,凤眸含威,玉手轻挥!那西岐的虎贲之士,与那些经过苦练的有莘好儿郎,如同神兵天降,跃上台前!他们虽不如戎人粗壮,可那份精气神,嘿!那叫一个渊渟岳峙,不动如山!”
他模仿着当时混战的场景,身体灵活地摆动,做出格挡、闪避、合击的动作:“那隗獓猛扑过来,势如疯虎!可咱们的人呢?不硬拼!不蛮干!三人一组,如同磐石,你进我退,你攻我援,将那隗獓的千斤巨力,化于无形!真真是庖丁解牛,妙到毫巅!任凭那隗獓吼得震天响,拳头砸得砰砰响,却像是巨锤砸进了棉花堆,有力无处使啊!”
听众们发出会心的笑声和赞叹声。
“最后怎么着?”说书人吊足了胃口,猛地一拍醒木,“那隗獓久攻不下,气力不济,露了破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我方几位好汉,眼明手快,如同饿虎扑食!抱腰的抱腰,锁喉的锁喉,攻其下盘,击其软肋!任凭那隗獓是草原第一勇士,也架不住这默契无间的合击之术!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好似半壁墙塌了——那不可一世的隗獓,就这么被咱们的英雄好汉们,死死地压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好!太好了!”
“痛快啊!”
酒肆内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有莘人莫不拍案叫好,满脸兴奋与自豪,仿佛亲自参与了那场雪耻之战。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酒肆的角落,几个穿着戎族服饰、脸色阴沉如水的汉子,正死死地盯着说书人,手中的酒碗被捏得咯咯作响。那说书人每形容一次隗獓的狼狈,每描绘一次戎族的失败,他们的眼神就凶狠一分,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终于,当说书人再次用夸张的语气说到“草原第一勇士隗獓趴在地上如死狗”时,其中一名戎族武士再也忍不住,猛地将手中的酒碗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脆响刺耳,瓷片四溅!
“住口!你这老狗,胡言乱语,辱我族勇士!”那戎族武士双目赤红,咆哮着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杯盘碗碟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其他几个戎人也同时暴起,如同发狂的野兽,开始疯狂打砸周围的一切!桌椅被踹翻,酒坛被砸碎,吓得酒客们惊叫四散。
“砸了这破店!看谁敢再嚼舌根!”
“有莘的两脚羊!还有西岐狗!都该死!”
酒肆掌柜和伙计吓得面无人色,想要劝阻,却被一把推开。一时间,好好的酒肆变成了打砸的现场,一片狼藉。等到王城巡防的兵士闻讯赶来,那几个戎族武士才骂骂咧咧、扬长而去,留下满目疮痍和惊魂未定的众人。
而在演武场上颜面扫地的戎族武士,更是心中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与不甘,开始在王城内寻衅滋事。他们三五成群,招摇过市,眼神凶狠,对街边的商贩和行人怒目而视,稍有碰撞便恶语相向,甚至推搡动手。类似这样的纠纷,如同瘟疫般开始在王城内蔓延。戎族武士借故与有莘百姓发生口角乃至斗殴的事件层出不穷,市集之上,街巷之间,冲突时有发生。虽然尚未酿成大规模的死伤,但那种剑拔弩张的对立情绪,却让整个王城都笼罩在一片不安之中。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宫中。
宗妇之首肃夫人不得不紧急召开宗室会议,甚至还特意请来了姬昌。此刻,她们个个面带忧色,不复前几日观看比武时的激动。
“姒儿,这可如何是好?”肃夫人揉着额角,一脸疲惫与焦虑,“如今王城内,戎人与我邦百姓冲突日渐增多,巡防营每日处理的此类纠纷就有十数起。长此以往,只怕……只怕会酿成大祸啊!”
姜夫人也忧心忡忡:“那些戎人凶悍蛮横,动不动就拔刀相向,我们那些老实巴交的百姓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这几日,市面上都冷清了不少,好多商铺早早便关门歇业,生怕惹上是非。”
姞夫人更是急道:“他们定是比武输了,心中不忿,故意寻衅!可我们总不能一直忍气吞声吧?但若强硬应对,万一……万一引发戎族大军来犯,那可如何是好?” 她想起了隗獓那日的凶悍,仍是心有余悸。
宗妇们你一言我一语,充满了对现状的担忧和对未来的恐惧。好不容易借助一场胜利凝聚起来的人心和士气,似乎正被这日渐升级的冲突一点点消磨,甚至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后果。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投向了始终沉默不语、静静聆听的太姒和姬昌身上……
喜欢思无邪之关关雎鸠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思无邪之关关雎鸠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