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宅元年春,武媚娘的寝宫。
一个绝美的女子跪在武媚娘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这就是太平公主,武媚娘最疼爱的女儿,今年十九岁。
母后,您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太平公主哭诉道,薛绍他......他的兄长谋反,害得薛绍也被牵连了!
武媚娘看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太平公主是她和李治的女儿,从小聪慧过人,美貌绝伦,最重要的是,性格最像她。
平儿,别哭了。武媚娘扶起女儿,告诉母后,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太平公主抽泣着说,薛绍的兄长薛顗,被人告发谋反。来俊臣抓了薛顗,还要连累薛绍......
薛顗谋反?武媚娘皱眉,有证据吗?
据说是有人举报,说薛顗私藏兵器,意图不轨。太平公主说,但女儿觉得,这一定是诬告!薛绍一家,都是本分人,怎么会谋反?
武媚娘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所谓的,不过是来俊臣等酷吏捏造的罪名。但现在,她需要酷吏来巩固权力,所以对这些冤案,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不一样,牵扯到自己的女儿。
母后,求您救救薛绍吧!太平公主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女儿和薛绍夫妻恩爱,如果他出事,女儿也不想活了!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武媚娘扶起女儿,心中却在盘算。
薛绍是驸马,身份特殊。如果救他,会让朝臣觉得她包庇亲属,有失公允。但如果不救,女儿会恨她一辈子。
平儿,这件事,母后会处理的。武媚娘最终说道,你先回去,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母后担心。
多谢母后!太平公主大喜,叩首而去。
等女儿走后,武媚娘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
小翠,传来俊臣。
是,娘娘。
很快,来俊臣就来了。
参见太后。他恭敬地跪下。
薛顗谋反的事,是怎么回事?武媚娘开门见山地问。
回太后,确有此事。来俊臣说,有人举报,薛顗私藏兵器数百件,意图谋反。属下已经搜出了证据。
证据?武媚娘冷笑,你的证据,朕还不知道吗?不过是栽赃陷害罢了。
来俊臣脸色一变:太后明鉴......
够了。武媚娘打断他,朕不管薛顗是不是真的谋反,但薛绍,你不能动。
可是太后,薛绍是薛顗的弟弟,按律当连坐......
朕说了,薛绍不能动!武媚娘的声音变得严厉,他是驸马,是太平公主的夫君。你要是敢动他,朕就先动你!
来俊臣吓得浑身发抖:属下不敢!属下这就放了薛绍!
等等。武媚娘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薛顗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但薛绍必须无罪释放。记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薛绍是无辜的,是被朕保下来的。
属下明白!来俊臣应道。
但武媚娘不知道,她这个决定,最终还是救不了薛绍。
三个月后,一个噩耗传来。
薛绍在狱中了。
太平公主听到消息,当场昏厥。
平儿!平儿!武媚娘抱着女儿,心疼得流泪,别怕,有母后在!
母后......太平公主醒来后,泪流满面,薛绍死了......薛绍死了......
平儿,节哀。武媚娘叹气,薛绍的死,是个意外。
意外?太平公主突然抬起头,眼中满是愤怒,母后,您明明答应过,会保住薛绍的命!为什么他还是死了?
平儿,不是母后不保,是来俊臣那个畜生,私自动手!武媚娘解释道,母后已经下令,将来俊臣革职查办了。
革职?太平公主冷笑,就这样?薛绍死了,来俊臣只是被革职?
平儿,你要理解母后。武媚娘说,来俊臣虽然可恨,但现在母后还需要他。如果现在就杀了他,那些酷吏就会寒心,以后谁还愿意为母后办事?
所以,为了您的权力,您可以牺牲女儿的幸福?太平公主的声音在颤抖。
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武媚娘有些生气了,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武家,为了你!你将来能享受荣华富贵,都是因为母后掌权!
我不要荣华富贵!我只要薛绍!太平公主哭喊道。
够了!武媚娘怒道,你还小,不懂事。等你长大了,就明白母后的苦心了。
太平公主看着母后,眼中满是失望。
她突然明白了,在母后心里,权力比什么都重要,比女儿的幸福重要,比一切都重要。
女儿告退。她冷冷地说,转身离去。
武媚娘看着女儿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女儿恨她了。
但她不后悔。为了权力,她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女儿的幸福。
光宅元年秋,两年后。
太平公主再次出嫁的消息传遍长安。
这一次,新郎是武攸暨——武则天的侄子,武士彟的孙子。
婚礼当天,太平公主穿着凤冠霞帔,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但眼中却没有半点喜悦。
她今年二十一岁,正是最好的年华,却要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男人。
平儿,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怎么不高兴?武则天走进新房,看着女儿冷漠的表情,皱了皱眉。
母后觉得,女儿应该高兴吗?太平公主冷冷地反问。
为什么不高兴?武攸暨是个好孩子,温文尔雅,又是我们武家人,嫁给他,你不会受委屈。武则天说。
不会受委屈?太平公主冷笑,母后,您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女儿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武则天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女儿想要什么。太平公主想要的,是像薛绍那样真心爱她的男人,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这种政治联姻。
平儿,你要理解母后。武则天叹了口气,现在是关键时刻,母后需要武家人的支持。你嫁给武攸暨,可以进一步巩固武家的势力。
所以,女儿的幸福,就要为母后的权力让路?太平公主的声音在颤抖。
不是让路,是牺牲。武则天直截了当地说,平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随心所欲。即使是母后,也要做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
那母后呢?太平公主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母后杀了大哥、二哥、三哥,废了父皇,这些也是不愿意做的吗?
放肆!武则天怒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母后?
我说错了吗?太平公主站起身,逼视着母后,母后为了权力,可以六亲不认。现在,又要牺牲女儿的幸福。母后,您的心是铁打的吗?
武则天被女儿的话刺痛了,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平儿,你还太年轻,不懂权力的残酷。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母后的苦心了。
我不想明白!太平公主哭喊道,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有个爱我的丈夫,过普通的日子!
可惜,你不是普通人。武则天冷冷地说,你是我的女儿,是大唐的公主。你注定要为这个家族,为这个国家,付出代价。
说完,她转身离去,只留下太平公主一个人在新房里痛哭。
婚礼结束后,太平公主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武攸暨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对太平公主百依百顺。但太平公主心里清楚,他只是母后的一颗棋子,自己也是。
夫君,你爱我吗?有一次,太平公主突然问道。
武攸暨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当然爱,你是我的妻子。
我不是问你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才爱我,而是问,你真的爱我这个人吗?太平公主盯着他的眼睛。
武攸暨沉默了。
他不敢说真话。因为他知道,自己娶太平公主,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这是武家的安排,是姑母的命令。
我知道了。太平公主苦笑,你也不爱我,对吧?
公主殿下......武攸暨想解释。
不用解释了。太平公主挥挥手,我明白。在这个家族里,没有爱情,只有利益。
从那天起,太平公主就像变了个人。她不再哭泣,不再抱怨,而是开始冷静地观察,学习,积累。
她开始参与朝政,旁听母后处理政务。她聪慧过人,很快就掌握了权谋之术。
母后,这个奏折,女儿觉得有问题。有一次,太平公主指着一份奏折说。
哦?哪里有问题?武则天饶有兴趣地问。
这位大臣上书,说要减免赋税,看似是为民请命。但女儿查过,他的家族在当地有大量田产,如果减免赋税,受益最大的就是他们家。太平公主分析道。
武则天听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平儿,你说得对。看来,你已经开始懂得权谋了。
女儿从母后身上学到的。太平公主淡淡地说。
很好。武则天满意地点头,平儿,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力才是最可靠的。亲情、爱情,都不过是虚幻的东西。
女儿明白。太平公主说,但心中却在冷笑。
她明白了,也恨透了。
母后教会了她权谋,也教会了她冷酷。总有一天,她要用母后教的这些,来对付母后自己。
几个月后,太平公主怀孕了。
这本应该是件喜事,但太平公主却没有半点高兴。
母后,女儿怀孕了。她平静地对武则天说。
好!好!武则天大喜,这是我们武家的喜事!朕要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母后,女儿有个请求。太平公主说。
说吧,只要母后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武则天难得这么慷慨。
女儿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后,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太平公主认真地说,不要卷入朝堂争斗,不要成为权力的牺牲品。
武则天听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平儿,你在说什么傻话?这个孩子是我们武家的血脉,怎么能做普通人?
可是母后,女儿不想孩子重蹈女儿的覆辙。太平公主说,女儿这一生,都是为了别人而活。女儿希望,孩子至少能为自己而活。
荒唐!武则天怒道,平儿,你太天真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为自己而活。每个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包括母后,包括你,也包括你的孩子。
那女儿宁可不生!太平公主突然说。
你说什么?!武则天震惊。
女儿说,宁可不生这个孩子,也不要让他成为权力的牺牲品。太平公主的语气坚决。
武则天看着女儿,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了。她变得和自己一样,冷酷,决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好,随你便。武则天最终叹了口气,但母后要提醒你,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如果你不够强大,就只能被人宰割。
女儿明白。太平公主说,所以女儿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没有人敢欺负女儿,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她顿了顿,看着母后,眼中闪过一丝挑衅:甚至,强大到可以和母后抗衡。
武则天听了,不怒反笑: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儿。平儿,母后等着那一天。
两个女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火药味。
母女情深?那只是表面。
在权力面前,她们是对手,是敌人,随时准备着互相厮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小翠慌张的声音。
娘娘!公主殿下!不好了!狄仁杰狄大人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武则天和太平公主同时变了脸色。
狄仁杰是朝中重臣,德高望重,轻易不会来见她们。这次突然求见,必定有大事发生。
让他进来。武则天说。
很快,狄仁杰就走了进来。他今年已经六十岁了,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眼中依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臣狄仁杰,参见陛下,参见公主殿下。他恭敬地行礼。
狄爱卿,何事如此慌张?武则天问道。
陛下,臣有一事,不得不说。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陛下,臣恳请陛下,立李氏为储君!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死寂。
太平公主震惊地看着狄仁杰,没想到他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而武则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狄仁杰!她的声音冰冷得可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知道。狄仁杰跪了下来,但依然昂首挺胸,但臣身为大唐臣子,不得不说。陛下,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也,非陛下之天下也!
放肆!武则天怒吼,来人!把他拖出去,斩了!
侍卫们冲上来,要拖走狄仁杰。
慢着!太平公主突然站了出来,挡在狄仁杰面前。
平儿,你要干什么?武则天惊讶地看着女儿。
母后,狄大人是忠臣,他所说的,都是为了大唐。太平公主说,请母后三思。
武则天指着女儿,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狄仁杰突然开口:陛下,臣还有一句话要说。
武则天咬牙切齿。
陛下,臣问您,您千秋万岁后,是愿意入太庙,还是入武庙?狄仁杰的声音洪亮。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武则天心头。
她愣住了。
是啊,她千秋万岁后,是要入太庙,还是入武庙?
如果立武氏为储君,她将来死后就要入武庙,成为武家的祖先。
但如果立李氏为储君,她将来死后就能入太庙,成为李唐的列祖列宗之一,受万世香火供奉。
这是一个选择,也是一个考验。
武则天沉默了很久,最终,她深深叹了口气:退下吧,朕...考虑考虑。
多谢陛下!狄仁杰叩首,缓缓退了出去。
等他走后,武则天颓然坐在龙椅上,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母后...太平公主走过来,想说些什么。
平儿,你说,母后是不是错了?武则天突然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太平公主愣了一下,然后说:女儿不知道母后是对是错。但女儿知道,母后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就算错了,也回不了头了。
是啊,回不了头了...武则天喃喃自语。
就在这母女二人沉默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武则天皱眉。
启禀陛下!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来俊臣来俊大人,带着人来了!说是...说是抓到了一个谋反的大臣!
武则天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是...是宰相裴炎!太监战战兢兢地说。
裴炎?!武则天震惊,他怎么会谋反?
来大人说,有人举报,裴炎写了二字,意图不轨!
青鹅?太平公主皱眉,这两个字有什么问题?
来大人说...字拆开是十二月鹅我自与。连起来就是十二月我自与,意思是裴炎要在十二月谋反!
此话一出,武则天和太平公主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鬼逻辑?
但很快,武则天就明白了。
这不是逻辑,这是借口。
来俊臣想要除掉裴炎,所以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而她,要不要保裴炎呢?
传旨。武则天最终说道,声音冰冷,让来俊臣带裴炎上殿,朕要亲自审问。
太平公主看着母后冰冷的表情,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知道,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来临。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她的母后——大周皇帝武曌。
此刻的太平公主终于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在这个冷酷的权力游戏中,没有人是安全的,包括她自己。
母后可以为了权力杀死自己的儿子,那么有一天,会不会也杀死自己这个女儿?
想到这里,太平公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殿外,来俊臣狞笑着押着裴炎走来,手中拿着那张写着二字的纸,而在他身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酷吏。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字狱,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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