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节。
往年这时，长安城会举办灯会，热闹非凡。今年却冷冷清清，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不敢出门赏月。
因为聚众赏月也可能被认为是密谋造反。
李老汉家。
一家五口围坐在桌前，桌上只有几个粗糙的月饼和一壶浊酒。
爹，为什么今年不能出去看灯？六岁的孙子天真地问。
李老汉叹了口气：孩子，外面...不太平。
是有坏人吗？
是...李老汉欲言又止。
坏人？谁是坏人？是来俊臣那些酷吏，还是到处告密的邻居？
爷爷，我想念王爷爷了。孙子突然说。
王爷爷是隔壁邻居，上个月因为私藏铁器（一把锄头）被抓，至今下落不明。
李老汉的儿子连忙捂住孩子的嘴，不要乱说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全家人都吓得脸色发白。
李老汉颤声问。
老李，是我。
是邻居张婶的声音。
李老汉松了口气，打开门。
张婶抱着个包裹，神色慌张：老李，我...我来告别的。
告别？
我们要离开长安了。张婶压低声音，这地方...待不下去了。
去哪儿？
南方，投奔亲戚。张婶看了看四周，老李，你们也走吧。再待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李老汉苦笑：走？我们能走到哪儿去？再说，出城要路引，没有路引...
花钱买。张婶说，现在什么都能买，包括路引。
她留下包裹：这是点干粮，路上吃。老李，好自为之。
张婶走了，李老汉看着包裹发呆。
逃？能逃到哪里去？
但不逃，还能撑多久？
这样的场景在长安各处上演。有能力的人纷纷逃离，长安城的人口锐减。
曾经繁华的东市，现在十家店铺有九家关门。 曾经热闹的酒楼，现在门可罗雀。 曾经书声琅琅的学堂，现在空空荡荡。
长安，这座曾经的世界之都，正在死去。
城外，难民营。
成千上万从长安逃出来的人聚集在这里，等待时机继续南下。
听说了吗？昨天西市又杀了二百多人。
二百？我听说是三百。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人群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起来：诸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不如什么？有人问。
书生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不如投奔徐将军。
立刻有人制止，小心隔墙有耳。
但更多的人露出意动的神色。
确实，与其被酷吏残害，不如投奔叛军。至少，叛军那里还有活路。
我去！一个年轻人站起来。
我也去！
算我一个！
越来越多的人响应。
就这样，本来只是逃难的人群，变成了叛军的后备力量。
消息传到长安，武则天震怒。
来俊臣，周兴！她咆哮，你们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两人跪在殿下，瑟瑟发抖。
本来只有徐敬业一个反贼，现在呢？半个天下都在反朕！
圣上息怒...
息怒？武则天冷笑，朕告诉你们，如果再这样下去，不用徐敬业打来，长安自己就要崩溃了！
她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从今天起，停止大规模抓捕。告密可以继续，但必须有确凿证据才能抓人。
可是圣上...
没有可是！武则天打断来俊臣，你们两个，给朕记住。你们是朕的刀，但如果这把刀伤到朕自己，朕会毫不犹豫地扔掉它！
两人诚惶诚恐地退下。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潘多拉的盒子已经打开，想要关上已经不可能了。
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仇恨的火焰已经点燃。
即使现在收手，那些死去的冤魂，那些破碎的家庭，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都不会忘记这段血腥的历史。
总有一天，这些仇恨会如潮水般涌来，淹没那些作恶的人。
就如陆贽临死前说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当夜，长安城下起了血雨。
是的，真正的血雨。雨水呈淡红色，带着腥味。
有人说，这是上天在哭泣。 有人说，这是冤魂的眼泪。 也有人说，这是报应的开始。
无论如何，这场血雨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疯狂的时代，快要结束了。
而那些作恶的人，也快要付出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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