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二年春，洛阳城外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城外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
爹，您年纪大了，我替您去！一个年轻人拉着父亲。
傻孩子，你才刚成亲，媳妇还怀着孩子...老人摇头。
可是您的身体...
话没说完，官兵已经来了。
都站好！点名！为首的是薛怀义的心腹赵忠。
张老三！
在...在！一个瘦弱的老人颤巍巍地站出来。
赵忠打量他一眼：你多大了？
回大人，小人五十八...
看着像六十八！赵忠冷笑，老东西，想逃避徭役？
大人，小人真的...
一鞭子抽在老人身上，少废话！都给我记住，敢装病装老的，全家连坐！
人群中传出压抑的哭声。
还有，赵忠继续宣布，这次征调不是普通徭役，是为太后建造明堂！这是荣耀！谁敢偷懒，谁敢逃跑，诛九族！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出来：大人，朝律规定，徭役不能超过一个月...
朝律？赵忠狞笑，太后的话就是朝律！薛大师的话就是圣旨！
他挥手：把这个妖言惑众的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冤枉啊！
惨叫声中，再没人敢说话了。
与此同时，洛阳城内的富户家中。
老爷，官府来人了！
富商王员外慌忙迎接：不知大人来访...
王员外，来的是户部的小吏，朝廷建造明堂，需要你捐献...
他拿出一张纸：五千两银子，一百石粮食。
什么？王员外脸色大变，这...这也太多了...
小吏冷笑，隔壁李家捐了一万两，你王家富甲一方，才捐五千两，是不是看不起太后？
不敢不敢！王员外额头冒汗，小人这就准备...
三天之内送到，否则...威胁不言而喻。
类似的场景在全城上演。
工地上，刘仁轨看着源源不断送来的民夫，眉头紧锁。
大师，这些人太多是老弱病残...
管他们是什么！薛怀义不耐烦地说，人多力量大！
可是老弱做不了重活...
做不了重活就做轻活！薛怀义冷酷地说，累死了就抬出去，再征调新的！
刘仁轨震惊地看着他：大师，这可是人命！
人命？薛怀义冷笑，在太后的明堂面前，人命算什么？
他指着远处的地基：看到了吗？那里将要立起一座通天巨塔！为了这座塔，死几个人算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民夫突然倒下了。
快！快救人！刘仁轨急忙跑过去。
但薛怀义拦住他：救什么救？拖走！继续干活！
薛大师！刘仁轨怒了，您还是出家人吗？
出家人？薛怀义哈哈大笑，我是太后的人！太后要的是明堂，不是慈悲！
两人对峙着，气氛剑拔弩张。
一个信使跑来，太后驾到！
武则天的龙辇缓缓驶来，所有人跪倒在地。
都起来吧，武则天走下龙辇，打量着工地，进展如何？
回太后，一切顺利！薛怀义谄媚地说。
武则天走到倒地的民夫旁边：这是怎么回事？
他...他是累倒的...刘仁轨如实说道。
累倒？武则天皱眉，抬下去好好医治。
太后仁慈！
武则天环视工地：朕知道大家辛苦。但这明堂不是为朕一人而建，是为大周万世基业而建！
她提高声音：所有参与建造的人，完工之后，每人赏银十两！因工伤残的，国家养老！因工而死的，厚葬抚恤！
民夫们愣住了。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是巨款！
太后万岁！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
万岁！万岁！
原本愁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希望。
武则天满意地点头，转向薛怀义：记住，恩威并施。不能只有威，没有恩。
臣明白！
武则天离开后，薛怀义立即变脸。
都听到了？太后赏银子！但是，他阴森地说，得活着拿才行！谁敢偷懒，谁敢逃跑，别说银子，命都没了！
夜晚，民夫营地。
他娘的，这哪是人干的活？一个壮汉捶着酸痛的腰。
嘘，小声点，隔墙有耳。
怕什么？大不了一死！
你死了，你家老娘孩子怎么办？
壮汉沉默了。
这时，一个瘦弱的少年走过来：各位叔伯，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少年压低声音：咱们可以轮流。
生病？
对，每天有几个人装病，其他人帮他们分担活计。这样大家都能喘口气。
这...要是被发现...
所以要装得像！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这是我配的，吃了会发烧，但不会真的有事。
众人面面相觑。
小兄弟，你是...
我叫陈玄风，是个郎中的儿子。少年说，我爹就是因为不肯交，被打死了。
那你...
我要活着，陈玄风眼中闪过仇恨，活着看到报应的那一天。
与此同时，薛怀义的营帐。
大师，按照这个进度，一年半根本完不成。赵忠汇报。
那就加快！薛怀义烦躁地说，把工时从十个时辰加到十二个时辰！
可是这样，会死很多人...
死就死！薛怀义拍案，反正洛阳有的是人！
他站起身，走到帐外，看着月光下的工地。
地基已经初具规模，巨大的八角形轮廓清晰可见。
明堂啊明堂，他喃喃自语，你就是我的登天梯！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对了，石料和木材到了吗？
这...赵忠支支吾吾。
怎么了？
采石场那边说，好石料都被征用了，剩下的都是次品...
次品？薛怀义眯起眼睛，次品也用！反正外面包上金箔，谁看得出来？
可是这样不结实...
管他结实不结实！薛怀义不耐烦地说，先建起来再说！
刘仁轨站在不远处，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用次品石料...这是要出大事的...他心中暗惊。
但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因为说了，死的就是他。
深夜，上官婉儿收到密报。
薛怀义偷工减料？她若有所思，有意思...
姑娘，要不要报告太后？
不急，婉儿摇头，现在说，太后不会信。等着吧，总有露馅的一天。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道：
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薛怀义，你的好日子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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