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二年（691年）深夜，坤宁宫
狄仁杰刚踏入宫门，就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烛火摇曳，武则天端坐龙椅，旁边站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
此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生得贼眉鼠眼，嘴角挂着一丝阴险的笑容，让人看了就心生厌恶。
狄卿来了。武则天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给你介绍一个人。
那男人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在下来俊臣，见过狄大人。
狄仁杰心中一震。来俊臣？他听说过这个名字——原是洛阳一个无赖，因告发他人谋反而被武则天看中。
来俊臣现在是朕的御史中丞。武则天淡淡道，专司告密之事。
告密？狄仁杰皱眉。
来俊臣阴笑着说：狄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叛乱四起，朝中必有内应。圣上英明，特设告密制度，鼓励百姓检举揭发。
这……狄仁杰欲言又止。
武则天冷眼看着他：狄卿似乎有话要说？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圣上，告密之风一开，恐怕会冤案丛生啊。
冤案？来俊臣冷笑，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现在是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
放肆！狄仁杰怒道，人命关天，岂能如此草率？
草率？武则天突然站起身，狄仁杰，你可知道，就在今夜，朕又收到三份密报，说你暗通徐敬业！
狄仁杰脸色一变：这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查查就知道了。来俊臣阴恻恻地说，狄大人，今夜我们在您府外抓到一个可疑之人，他说是给您送信的。
两个侍卫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进来，正是裴伷先的随从！
说！谁派你来的？来俊臣厉声喝问。
那年轻人颤声道：小人……小人是……
是裴伷先派来的对不对？来俊臣循循善诱，裴伷先现在就在叛军中，他让你来联络狄大人，是不是？
年轻人看了狄仁杰一眼，眼中满是歉意。
狄仁杰心中暗叫不好，这分明是个圈套！
狄卿，武则天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传来急报：报！前线急报！
一个浑身是血的信使跌跌撞撞跑进来：太后，大事不好！叛军夜袭洛阳，守将临阵倒戈，洛阳失守了！
什么？！武则天脸色大变。
信使继续道：不仅如此，相王在叛军中发表檄文，号召天下勤王，说要……说要清君侧，诛杀奸臣！
奸臣？武则天眼中杀机毕露，他说的奸臣是谁？
信使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份檄文。
武则天接过一看，脸色越来越难看。檄文中历数了她重用的酷吏罪状，其中就有来俊臣！
好，好一个李旦！武则天怒极反笑，装了这么多年的傻子，终于露出獠牙了！
她转向来俊臣：来卿，朕给你一个任务。
请圣上吩咐！
清洗长安！武则天一字一顿，凡是与叛军有一丝联系的，格杀勿论！
来俊臣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臣遵旨！那狄大人……
武则天看了狄仁杰一眼：狄卿暂时没有确凿证据，先放了。但是——
她走到狄仁杰面前：狄仁杰，朕给你一个机会证明清白。带兵平叛，活捉李旦！
狄仁杰心中苦涩，但只能跪下：臣……遵旨。
翌日清晨，长安城
天刚蒙蒙亮，整个长安城就陷入了恐怖之中。
来俊臣带着数百黑衣人，如蝗虫般扫荡全城。
李府的大门被踹开，李老爷还在睡梦中就被拖了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户部侍郎！
就是抓你！来俊臣冷笑，有人举报你私通叛军！
冤枉！我冤枉啊！
但没人听他解释，一家老小三十多口，全部被抓。
这样的场景在长安各处上演。
张家、王家、赵家……但凡有点家底的，都逃不过。
为什么抓我们？
我们做错了什么？
冤枉啊！
哭喊声、求饶声响彻长安城。
来俊臣站在街道中央，得意地看着这一切：记住，这就是反对圣上的下场！
就在这时，一个老妇人跪在他面前：大人，求求您放过我儿子吧！他真的是冤枉的！
来俊臣一脚踢开她：滚！老东西！
老妇人摔在地上，头破血流，但还在哀求：大人，我儿子是个教书先生，从来不问政事啊！
教书先生？来俊臣冷笑，教书先生最危险！整天给学生灌输忠君爱国那一套，不就是在反对圣上吗？
他挥手：把这老太婆也抓起来！
不要！不要啊！
围观的百姓都不寒而栗，纷纷躲进家中，连大气都不敢出。
大理寺诏狱
不到半天，诏狱就被塞满了。
来俊臣坐在公堂上，开始。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王书明，是个商人……
商人？来俊臣冷笑，你去过洛阳吗？
去……去过，做生意……
去过就是通敌！来俊臣一拍惊堂木，来人，用刑！
冤枉啊！
但惨叫声很快响起。
酷刑之下，王书明什么都招了——不仅承认自己通敌，还供出了十几个。
来俊臣满意地点头：很好，把他供出的人都抓来！
就这样，抓了一批又一批，诏狱里的越来越多。
更可怕的是，来俊臣发明了一种新的刑具——一个铁笼子，里面布满尖刺，人被关进去，稍微一动就会被刺得鲜血淋漓。
画地为牢来俊臣得意地介绍，关进去的人，三天之内必定招供！
有个书生不服：我宁死不屈！
是吗？来俊臣狞笑，那就试试看！
书生被关进铁笼，起初还能咬牙坚持，但很快就受不了了。
那些尖刺不深不浅，正好刺破皮肤，让人痛苦却死不了。更要命的是，人不能动，一动就是钻心的痛。
仅仅一个时辰，书生就崩溃了：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
这就对了。来俊臣满意地笑了。
狄仁杰府邸
狄仁杰正在准备出征事宜，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老爷，大事不好！
何事？
来俊臣疯了！他一天之内抓了三千多人！
什么？！狄仁杰霍然起身。
不仅如此，管家声音发颤，他还说，但凡家中藏有诗书的，都是潜在的叛乱分子！
狄仁杰急忙进宫求见武则天。
圣上，来俊臣如此滥杀无辜，会激起民变的！
武则天正在看来俊臣呈上的供词，头也不抬：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
可是圣上，这些人大多是无辜的！
无辜？武则天抬起头，眼神冰冷，狄仁杰，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臣不敢，但是……
没有但是！武则天打断他，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平叛！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狄仁杰还想说什么，来俊臣走了进来。
启禀圣上，臣又有重大发现！
来俊臣得意地拿出一叠供词：根据审讯，长安城内至少有五千人与叛军有联系！
五千人？连武则天都愣了。
是的！来俊臣振振有词，这些人虽然身在长安，但心向叛军。他们就是隐藏的定时炸弹！
武则天沉吟片刻：那就全部抓起来！
圣上英明！
狄仁杰急了：圣上，五千人！这会引起恐慌的！
恐慌好啊。来俊臣阴笑，让他们恐慌，他们才不敢造反！
狄仁杰怒目而视。
狄大人，来俊臣凑近他，压低声音，您最好管好自己，别忘了，您府上那个年轻人还没招供呢。要是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狄仁杰握紧拳头，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他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的时候。来俊臣正得势，武则天又疑心病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臣告退。他深深一拜，转身离去。
走出宫门，狄仁杰仰望天空，心中暗叹：长安城要变成人间地狱了。
而这，仅仅是开始。
当夜，来俊臣的爪牙们继续在城中肆虐。
一个私塾先生因为教学生读《论语》被抓； 一个商人因为说了句生意不好做被抓； 一个妇人因为哭诉丈夫被冤枉也被抓……
恐怖的阴云笼罩着长安城，人人自危，道路以目。
没人敢说话，没人敢出门，甚至没人敢哭。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被抓的会不会是你。
而在诏狱深处，来俊臣正在折磨一个新的。
说！你们的同党还有谁？
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来俊臣冷笑，拿起一根烧红的铁条，那就让你知道知道！
惨叫声响彻夜空，但很快就被雷声掩盖。
暴雨来临，血水混着雨水，染红了长安城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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