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菡正对着铜镜比划珍珠簪，殿外忽然传来侍女的轻语：
“公主，皇后娘娘遣人来请您去坤宁宫，说是有要事吩咐。”
她捏着簪子的手一顿，吐了吐舌对碧桃道：
“准是为了下月中秋宫宴的事，我还想着先偷几天懒呢，看来这‘如意算盘’得先收一收了。”
说着把簪子插回妆盒，跟着来人往坤宁宫去。
坤宁宫内燃着安神的沉香，皇后正坐在紫檀木椅上翻看礼制册子，见她进来，便放下册子，示意宫女奉上热茶。
“舒菡，坐。”
皇后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郑重，目光落在她身上，
“下月中秋宫宴虽还有一月，可筹备与规矩记诵宜早不宜迟，今年有镇国将军和外臣子弟在场，还有高丽和安原的使臣，这些分寸你得提前刻在心里。”
秦舒菡乖乖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听着。
“第一，言行不可失仪。”
皇后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宴上若有人与你搭话，尤其是外臣子弟，不可像在宫里这般随意说笑，应答要温和有礼，别总说些玩闹的话，免得让人觉得皇家公主不够端庄。
这一个月里，每日晨起让嬷嬷陪你练半个时辰的应答仪态，先把性子收一收。”
她顿了顿，又道：
“第二，敬酒要守规矩。
给皇上、镇国将军敬酒时，必须双手捧杯，腰弯三分，目光要落在杯沿上，不可东张西望。
若是外臣子弟向你敬酒，你只需浅饮一口示意即可，不必多喝。
从明日起，让碧桃备着空酒杯，每日饭后陪你练几遍姿势，免得临了手忙脚乱。”
秦舒菡悄悄记在心里，小声问：
“母后，那要是有人问我些我不知道的事，比如边关的事，该怎么办呀？万一过了一个月我忘了应对的话呢？”
皇后闻言，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静”字的玉扣，系在她的腰间：
“这玉扣你贴身戴着，若是答不上来，就摸一摸它提醒自己，只说‘此事儿臣不甚了解，还是听父皇与诸位大人商议为好’，别逞强乱答。
这一个月里，你若忘了规矩，便摸一摸它，就当是母后在身边叮嘱你。”
她看着秦舒菡略显紧张的模样，语气软了些：
“母后不是要拘着你，只是你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在外人面前，你的样子便是皇家的体面。
虽还有一月，但提前准备才不会慌，明日我会让礼仪嬷嬷去你宫里，若有拿不准的，随时来问我就好。”
秦舒菡摸着腰间温润的玉扣，心里的不安少了些，起身行礼：
“儿臣知道了，这一个月定好好练规矩，不丢皇家的脸面。”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
“去吧，你父皇既然已将宫装给你备好，你就再仔细些，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提前备好才省心，别再只顾着贪玩了。”
秦舒菡应了声“是”，退出坤宁宫，碧桃早已在宫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便上前问：
“公主，皇后娘娘说了些什么？怎么还提前提宫宴的事呀？”
秦舒菡叹了口气，晃了晃腰间的玉扣：
“还能是什么？都是下月宫宴的规矩，母后说要提前一个月练，连仪态和敬酒姿势都安排好了。
不过有这玉扣提醒我，慢慢练应该不会出错的。”
秦舒菡回到寝殿，把皇后的叮嘱暂时抛在脑后，当晚还抱着新得的话本读到深夜。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碧桃就轻手轻脚地掀了帐子，用温热的帕子敷在她额间：
“公主，醒醒啦，礼仪嬷嬷说好辰时要到，再不起就赶不上晨练的头一遭了。”
秦舒菡揉着眼睛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软枕里嘟囔：
“再睡半个时辰，嬷嬷不会怪我的……”
话没说完，就被碧桃笑着拽起，又递上温好的莲子羹：
“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让奴婢盯着您按时起身，您要是迟到，回头嬷嬷可就要去坤宁宫回话啦。”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慢腾腾地洗漱梳妆。
等赶到练礼仪的偏殿时，嬷嬷已身着深青色宫装等候在那里，手里捧着本泛黄的《宫廷礼仪辑要》。
见她进来，嬷嬷并未责备，只是让碧桃搬来绣凳，温和道：
“公主来得正好，咱们今日从最基础的站姿练起，慢慢来不着急。”
“腰背需挺直如青松，双肩不可含着，双手交叠放于腹前时，拇指要轻贴食指第二节。”
嬷嬷一边说，一边轻轻调整秦舒菡的肩膀，见她偷偷塌腰，便用手中的木杆轻轻搭在她背上：
“再松垮些，待会儿站久了可要腰酸，咱们先坚持一刻钟好不好？”
秦舒菡咬着唇，心里虽还念着没睡够的懒觉，可看着嬷嬷温和的眼神，也只好乖乖站直身子。
头几日，她仍改不了贪玩的性子。
练应答仪态时，趁嬷嬷转身整理册子，就对着碧桃挤眉弄眼。
练敬酒姿势时，故意把空酒杯晃得叮当响，抱怨“这杯子比我的画轴还沉”。
碧桃在一旁看得着急，却也只能悄悄提醒：“公主，嬷嬷要回头啦”“小心待会儿又要多练半时辰”。
可嬷嬷总有办法让她收敛——应答出错一次，就罚她抄十遍《女诫》；
敬酒姿势不标准，就让她端着装满清水的杯子站半个时辰，水洒出来半滴，便重新计时。
直到第七日，秦舒菡端着水杯站得腿发麻，清水晃出几滴落在裙摆上，她正等着嬷嬷开口，却见嬷嬷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她。
纸上是幅小像，画着年少时的皇后，正端着酒杯向先太后行礼，姿态端庄又不失温婉。
“当年皇后娘娘初学礼仪时，比公主还倔强，可她总说，皇家繁琐的规矩，不是为了束缚，是为了在人前能护住自己，也护住皇家的体面。”
秦舒菡捏着那张纸，指尖轻轻蹭过画像上皇后的裙摆，忽然想起坤宁宫时皇后系在她腰间的玉扣——那时皇后的目光，分明藏着担忧，而非苛责。
从那以后，她再没偷过懒。
每日晨起，不等碧桃来叫，就自己掀了帐子。
练敬酒时，主动让碧桃在一旁提醒“腰再弯一分”“目光看杯沿”。
就连吃饭时，也刻意放慢速度，学着嬷嬷说的“食不言，寝不语”。
一月时光转瞬即逝，中秋宫宴前一日，秦舒菡对着铜镜练习应答。
嬷嬷站在一旁看着，见她面对“边关军情”的假设提问时，从容地摸了摸腰间的玉扣，轻声道：
“此事儿臣不甚了解，还是听父皇与诸位大人商议为好”，眼底终于露出了笑意。
“公主如今的仪态，便是去赴万国宴，也不会失了皇家气度。”
秦舒菡看着镜中身姿挺拔、眼神沉静的自己，忽然觉得这一个月的练习都有了意义。
她抬手抚上玉扣，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仿佛能感受到皇后那日的温声叮嘱。
碧桃在一旁捧着下月要穿的石榴红宫装，笑着说：
“公主，等明日宫宴，您定是最体面的。”
秦舒菡弯了弯唇，轻轻点头——这一次，她不会让母后失望，更不会丢了皇家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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