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月过去，这日她正靠在软榻上，手里捏着颗剥好的蜜橘慢慢吃着，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欢笑声，混着宫女们搬东西的轻响。
碧桃放下手中打理好的衣裳，侧耳听了听，笑着对舒菡道：
“公主，该是内务府的人开始挂宫灯了，离除夕不过半月，今年倒比往年早了几日，想是要让宫里先添些年气。”
舒菡一听“宫灯”，立刻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手里的蜜橘也忘了咬，目光往窗外飘。
碧桃瞧她眼底藏不住的期待，便笑着起身：
“走，公主，奴婢陪您去廊下瞧瞧。”
舒菡连忙跟上，刚踏出暖阁，就见檐下已挂起几盏朱红的宫灯，灯面上绘着“年年有余”的纹样，烛火在里面轻轻晃着，把青砖地都映得暖融融的。
不远处，几个小太监正踩着木梯挂更大的灯笼，其中一个不小心碰掉了挂绳，灯笼晃了晃，惹得舒菡下意识攥紧了碧桃的衣袖。
待那灯笼稳稳挂好，她才松了手，小声道：
“碧桃，这灯笼比去年的大好多。”
碧桃拍了拍她的手背：
“再过几日，宫里处处都是这样的灯，到了除夕，连廊柱上都要缠红绸呢。”
正说着，碧桃想起什么，转身回暖阁取了件绣着玉兔的暖手炉，递到舒菡怀里：
“公主别站太久，风里还带着雪后寒气，仔细冻着。”
舒菡抱着暖手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腊梅丛旁，几个宫女正围着一个竹筐挑选银柳，枝条上裹着细碎的白霜，看着格外清雅。
“碧桃，那是要插在殿里的吗？”
她指着银柳问。
碧桃点头：
“除夕前各宫都要布置，银柳、水仙再配上朱砂梅，看着就热闹。”
两人说着便返回暖阁，碧桃见案上摆着刚送来的石榴，便取了一个，坐在舒菡身边剥起来。
她指尖灵巧，将晶莹的石榴籽一颗颗剥进白瓷碟里，偶尔挑出颗最饱满的，递到舒菡嘴边。
舒菡张口接住，甜意漫开时，忽然道：
“碧桃，除夕那天，咱们能不能先去宫门口看灯笼，再去瞧舞姬跳舞呀？
我还想提着兔子灯，跟你一起数烟花的朵数。”
碧桃笑着点头，又递过一捧石榴籽：
“公主说怎样便怎样，奴婢还想着，除夕前给您的兔子灯缠上圈红丝带，提着走的时候，丝带跟着风飘，定比现在还好看。”
舒菡眼睛一亮：
“要加金丝线的红丝带！去年我见贤妃娘娘的宫灯上有，亮闪闪的。”
“奴婢记着了，明日就去针线局寻来。”
碧桃应下，指尖的动作没停，白瓷碟里的石榴籽很快堆成了小堆。
这时，小太监捧着个红绸包裹的盒子匆匆走来，躬身道：
“公主，工部把您的兔子灯送来了，说是让您先瞧瞧，若有不妥再改。”
舒菡立刻放下手中的石榴籽，看着碧桃打开盒子——里面的兔子灯通体雪白，耳朵上缀着粉绒球，眼睛是用琉璃做的，透着光瞧，竟像真的会眨似的。
“真好看！”
她轻轻摸了摸兔子灯的耳朵，又抬头看向碧桃：
“等你加上红丝带，它肯定是宫里最好看的灯！
除夕晚上，我提着它去看烟花，还要提着它去瞧舞姬跳舞，让灯上的兔子也看看金线裙摆。”
碧桃笑着应下：
“自然能，到时候奴婢给您点上灯，陪着您在前头走。”
舒菡闻言，抱着兔子灯靠在碧桃身边，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风渐渐柔了些，檐下的宫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映着庭院里的腊梅更艳。
暖阁里炭火正旺，映得案上白瓷碟里的石榴籽愈发晶莹。
秦舒菡捻起一颗送进嘴里，甜汁在舌尖漫开时，忽然歪着头看向碧桃，指尖还沾着点石榴的汁水：
“碧桃，你说，宫外的年会和宫里的不一样吗？”
碧桃刚剥好一捧石榴籽，闻言手上动作顿了顿，随即把瓷碟往舒菡面前推了推，轻声道：
“奴婢不知，奴婢自幼在宫中长大，从未踏出宫门半步，连宫外的街景都只听其他宫人提过几句，更别说宫外的年了。”
“那我们明天出去瞧瞧可好？”
舒菡眼睛一亮，身子往前凑了凑，语气里满是期待，连指尖都下意识攥住了碧桃的衣袖。
碧桃却皱了皱眉，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放下手中的石榴，耐心劝道：
“可……公主，如今将至年关，京城里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人，车水马龙的，人多事杂。
万一冲撞了您，或是又发生了上次的事情，可怎么好？奴婢实在担心。”
“没事的！”
舒菡立刻摆了摆手，语气笃定得很，
“你武功那么高，上次带我出去，不也把我护得好好的？
再说了，我们就随便逛逛，看看宫外的灯笼、卖糖人的摊子，跟上次一样悄悄去，我们这次悄悄回，肯定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说得坦然，心里却悄悄嘀咕起来：
【也不知道上次二哥怎么知道的，明明我们已经很小心了，结果还是被他抓到了，真的好神奇。这次可不能再让他察觉了。】
碧桃见她态度坚决，知道劝不住，只好退了一步，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那公主，此次出去，可万万不能再去红楼了。
上次您非要进去瞧热闹，回来还被皇上皇后训了，这次若再去，奴婢可真没法跟主子们交代。”
“好！不去不去！”
舒菡连忙点头，像只乖巧的小兔子，指尖还在瓷碟边缘轻轻划着圈，
“我们就逛逛街，看看宫外的年景，别的什么都不做。”
可她心里却打着另一个小算盘，暗自狡黠地想：
【现在的我答应了可不代表明天的我答应了！】
【明天的我可是秦?钮钴禄?舒?不认账?菡！】
【要是真瞧见好玩的，说不定走着走着就忘了今日的话，反正碧桃最最心软了，到时候撒撒娇，她肯定会依我的。】
说着，她又捻起几颗石榴籽塞进嘴里，眼底藏不住的笑意，仿佛已经瞧见了明日宫外热闹的街景，连嘴角都忍不住往上扬。
碧桃瞧着她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明日定要多留意些，绝不能再让公主像上次那样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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