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
冰冷的命令，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仿佛来自九幽深渊。
秦晚的身体猛地一颤，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滚滚滑落。但她的手指，却已经在身前的虚拟光幕上化作了残影。
指尖的每一次敲击，都精准、高效，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专业素养。
一行行复杂的指令流在屏幕上飞速闪过，天机阁庞大的信息网络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权限和烈度，疯狂运转。
“命令收到……”
她的声音浸透了哭腔，却依然清晰。她不敢抬头看凌策，只是死死盯着屏幕，仿佛这样就能欺骗自己。
“凌策，你……你不会消失的，对不对？”
这句低语，更像是在对自己说，一种濒临崩溃时的自我安慰。
凌策没有回答。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臂，举到眼前。
在天机阁房间柔和的光线下，他的手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琉璃”质感。皮肤下的血管、肌肉纹理，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稀薄。
仿佛他不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个正在被橡皮擦粗暴抹去的铅笔画。
这就是代价。
篡改因果，逆转乾坤的代价。
他的存在，正在被这个世界从根源上……抹除。
“第一阶段数据筛选完成……正在进行深度关联……”
秦晚的声音带着机械般的精准，但那剧烈颤抖的尾音，却暴露了她内心的巨大恐惧。
她话音刚落，下意识地侧过头，出于最纯粹的关心，伸出手，想去抓住凌策的手臂，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去确认他的存在。
然而，下一秒，两人同时僵住了。
秦晚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她的手……穿了过去。
没有丝毫阻碍，没有一点点触感，她的五根手指，就那么直接地、诡异地穿透了凌策那半透明的手臂，没入其中，甚至能从他手臂的另一侧，看到自己若隐若现的指尖。
这一刻，物理法则仿佛被彻底颠覆。
抽象的恐惧，在这一瞬间被具象化，化作了最直观、最残忍的视觉冲击！
“啊……”
秦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闪电般缩回手，仿佛被灼伤了一般。
而凌策，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那仿佛幻影般的手臂，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精神冲击，轰然炸开！
嗡——！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开始扭曲、旋转。
天旋地转！
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狠狠地拖拽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
不知过了多久。
凌策猛地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天机阁的基地大厅里，周围人来人往，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而正常。
他看到了不远处，白小胖正捧着一桶炸鸡，满嘴流油地和旁边的队员吹牛。
“胖子！”
凌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走了过去。
然而，白小胖就像完全没听见一样，依旧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凌策皱了皱眉，伸出手，想拍一下他的肩膀。
手掌，毫无意外地穿透了过去。
白小胖的身体，就像一个逼真的三维投影，对他而言，不存在任何实体。
凌策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信邪，又冲向另一名路过的天机阁成员。
“看着我！”
他站在那人面前，大声嘶吼。
那名成员目不斜视地从他的“身体”中穿行而过，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没有人能看见他。
没有人能听见他。
他明明就站在这里，站在这个他最熟悉的世界里，却仿佛被整个世界隔绝在另一个维度。
一种无法形容的孤独感和恐慌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看着我！我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看不见我？”
他在基地里疯狂地奔跑，嘶吼，试图引起任何一点注意。
他想掀翻一张桌子，桌子纹丝不动。
他想打碎一个水杯，手指径直穿过。
他的一切行为，都无法对这个世界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影响。
他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幽灵，一个最彻底的局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曾经属于他的世界，继续运转，而他的痕迹，正在被飞速抹平。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秦晚。
她独自一人坐在一个角落的控制台前，没有操作，只是静静地坐着。
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一丝清冷和干练的俏脸上，此刻挂满了泪痕。
她的肩膀在轻轻耸动，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传来。
“联系不上……”
“凌策……失踪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凌策就站在她的身后，距离她不到一米。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颤抖的睫毛，能感受到她那份为自己而生的悲伤。
他疯了一样伸出手，想要拥抱她，想要告诉她自己就在这里。
可是，他的双臂，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从她悲伤而单薄的身体里……穿透过去。
无法安慰。
无法触碰。
甚至无法证明自己的存在。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被世界遗弃的孤独感，达到了顶点，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彻底碾碎！
就在凌策的精神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
“找到了！”
一道颤抖、却又带着一丝疯狂喜悦的声音，如同利剑，瞬间刺穿了这层虚幻的屏障！
轰！
眼前的幻象如玻璃般寸寸碎裂。
凌策猛地大口喘息，浑身冷汗淋漓，仿佛刚从溺死的边缘被拽了回来。
他回到了现实。
依旧是那个房间，秦晚就坐在他对面，脸色苍白如纸，但双眼却死死盯着屏幕，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凌策眼中的恐惧和迷茫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决然！
他看向那块巨大的光幕，上面，一个男人的详细资料被投射出来——照片、履历、权势、家庭……正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第一议员”。
凌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坚定。
“很好。”
他扯出一个森然的笑容，对秦晚下达了新的命令。
“现在，把他的所有信息投射出来。让我们为这位‘第一议员’……准备一场盛大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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