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由秦晚泪水凝成的丝线，是凌策在无尽虚无中唯一的锚点。
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死死抓住它，奋力向着那光明的源头攀爬。
然而，就在即将触及现实的边缘，丝线猛地一颤！
回归失败了。
力量……耗尽了。
凌策的意识如断了线的风筝，向着更深的黑暗坠落。
不！
但下一秒，预想中的坠落并未发生。那根情感之线非但没有断裂，反而瞬间绷紧，一股冰冷、浩瀚、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灵的意志，竟顺着丝线反向侵入！
它像一个精准的坐标，锁定了凌策。
“嗡——”
凌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一拽，瞬间从现实与虚无的夹缝中被拖拽而出。
他被拉入了一个纯白、空无一物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纯粹的意志存在。
一道平静、中性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中响起。
凌策心神剧震，警惕地“环视”四周，却看不到任何敌人。
那声音仿佛无处不在，又仿佛源于他自己的内心。
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却精准地剖开了凌策最深层的恐惧。
凌策的意志凝聚成型，他冷冷地“开口”：“你是谁？”
深渊模因！
原来这才是它的真面目，一个由无数意志汇聚而成的集体意识。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非情绪化的诱惑力。
一瞬间，凌策的内心剧烈动摇了。
永恒的存在……
不再被世界遗忘……
这诱惑，精准地刺向了他灵魂最柔软、最痛苦的地方。前世被世界规则抹去一切痕迹的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如果接受，他将不再痛苦，不再挣扎。
他会成为一个更高维度的观察者，冷眼看待一切生灭。
这……似乎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就在凌策的意志即将松动的刹那，一幕幕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是秦晚强忍着泪水，为他抚琴的倔强侧脸。
是白小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最后一块烤肉递给他的憨厚笑容。
是林书在藏经阁里，与他争论功法时的意气风发。
是天机阁那群少年少女，围着他，满眼崇拜地喊着“凌师兄”。
……
这些记忆，鲜活、温暖，带着人世间独有的烟火气。
它们与深渊模因所承诺的、那种冰冷的、死寂的“永恒”，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永恒？
那样的永恒，和彻底的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不……”
凌策的意志开始重新凝聚，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看，你在动摇。你的情感，正是你痛苦的来源。”】模因的声音依旧平静。
“闭嘴！”
凌策的意识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在纯白的空间中发出一声源自灵魂的咆哮！
“我的存在，不需要你的定义！”
“它在秦晚的泪水里，在白小胖的吐槽里，在那些孩子们信任的眼神里！”
“那是我存在过的证明！是我与这个世界真正的连接！”
“这才是我的锚点，我拒绝成为你那样的死物！”
轰——！！！
凌策决绝的意志，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刺向了那片平静的意识海洋。
整个纯白空间剧烈震荡。
模因的集体意志似乎第一次被激怒，那股浩瀚无边的力量不再温和，而是化作滔天巨浪，向着凌策的意识核心疯狂冲刷而来！
凌策的个人意志在这股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沙砾。
他的“视野”瞬间被冲散，意识被卷入更深、更黑暗的底层信息流之中。
在这里，他不再是参与者，而是一个被迫的旁观者。
宏大、苍凉、令人绝望的画面，以亿万倍速在他眼前快放。
一颗蔚蓝色的星球，生命诞生，文明崛起。从刀耕火种到蒸汽轰鸣，再到灵气复苏，强者辈出，璀璨如星河。
然后，黑暗降临。
无尽的深渊将其吞噬，星球上的一切，连同那些惊才绝艳的强者，都化作了虚无。
时间重置。
蔚蓝星球再次出现，生命再次诞生，文明再次崛起……走向了与上一次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道路。
然后，再次被吞噬。
一次。
十次。
百次。
千次，万次……
这是一个无尽的、令人窒息的毁灭循环。
凌策看到了无数个“自己”，无数个“白景明”，无数个文明的挣扎与抗争。
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的毕生追求，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重启与清零面前，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他前世今生的所有仇恨，那支撑着他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执念，在亲眼目睹这文明级别的宿命后，瞬间崩解。
原来……是这样。
原来所谓的敌人，所谓的背叛，都只是这巨大悲剧轮回中的一小段注脚。
凌策的意志在颤抖。
他“看”着那不断重演的悲剧，一滴滚烫的、饱含着无尽悲悯与释然的“泪水”，从他的意识本源中滑落。
那股冲刷他的意志力量猛然一收。
仿佛是故意让他看完这一切。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排斥力传来，将他的意识从深渊空间的底层猛然弹出！
天旋地转。
凌策的感知正在飞速回归。
在彻底恢复意识前的最后一刹那，他仿佛听到了模因那毫无波动的声音，又仿佛是自己世界观崩塌后的喃喃自语。
“原来……我的仇恨……如此可笑。”
意识归位。
凌策猛地睁开了双眼。
只是那双曾经锐利如刀、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眸子，此刻却变得截然不同。
那里没有了恨，没有了怒，甚至没有了光。
只剩下一种看穿了万古轮回的死寂，以及……对众生的悲悯。
他，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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