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一路南下,你以游学士子“陈竹”的身份示人,果然少了许多窥探与麻烦。陈七等护卫也改口称你为“公子”。
离开颍川地界,便如同水滴汇入江河,消失在中原南下的人流与车马之中。
你严令队伍保持低调,昼行夜宿,尽可能避开官道上的兵卡与繁华市镇,循着影卫提前勘定的、相对僻静却安全的路线疾行。
旅途并非坦途。时值乱世,流民随处可见,小股溃兵与匪盗亦不时出没。
幸而陈七统领的护卫皆显精锐,寻常毛贼望之便知难而退,偶有不开眼的前来试探,也被迅速而利落地打发,未曾掀起太大波澜。
你坐于车内,听着车外的动静,心中对这支初步成型的力量,多了几分踏实。
这一日,行至南阳郡地界。天色将晚,车队在一处依山傍水、相对背风的小村落外扎营。
村落贫瘠,仅有寥寥十余户人家,见到你这支明显不凡的车队,村民皆避之不及,唯有几个胆大的孩童在远处偷偷张望。
你刚在临时搭起的帐中坐定,欲借玉骰推演明日路径与气象,陈七却面色凝重地前来禀报。
“公子,属下刚才带人巡视周边,发现村后山坳里,聚集了数十名流民,情况……有些不对。”
你抬眼:“如何不对?”
“他们并非寻常逃难者,其中多有青壮,虽衣衫褴褛,但行动间颇有章法,隐隐以其中一人为首。而且……”陈七压低声音,“他们似乎在刻意避开我们,警惕性极高。属下担心,是溃兵或……别有用心的匪类。”
南阳地界,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龙蛇混杂。你心念微动,袖中玉骰已悄然滑入掌心。
“带我去看看,远远一看即可。”你起身道。
陈七本想劝阻,见你神色坚决,便不再多言,亲自护卫着你,悄无声息地绕到营地后方一处高坡,借着暮色与灌木的遮掩,向下望去。
果然,只见山坳深处,约莫三四十人蜷缩在一起,中间围着一个小小的火堆。火光摇曳,映出几张饱经风霜却难掩精悍的面孔。
为首者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脸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正低声与周围几人说着什么,神情沉郁。
你凝神静气,将一丝意念注入玉骰。温热的触感传来,并未示警凶煞之气,反而传递来一种“困顿”、“犹疑”、“并非大恶”的模糊感应。
然而,就在你准备收回意念时,玉骰却微微发烫,传递来一段更为清晰、却依旧带着玄奥色彩的启示:
「将星晦暗,蒙尘于野。汉升之才,困于南阳。」
“汉升……南阳……” 你心中猛地一跳!
你前世熟读三国,立刻将这两个关键词与一个响亮的名字联系起来——黄忠,黄汉升!而他正是南阳人!
难道眼前这个面带疤痕、处境困顿的汉子,就是未来那个“百发百中,勇猛过人”的黄忠?
你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目光再次投向那疤面汉子时,已截然不同。你看到的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流民头领,而是一块被泥土掩盖、亟待发掘的璞玉,一颗未来可能在刘备军中闪耀的将星!
你略一沉吟,对陈七吩咐道:“取十人份的干粮和一小袋盐巴来。”陈七愕然,却未多问,迅速命人取来。
你并未亲自出面,而是让陈七带着两名护卫,将粮食和盐巴放在离那伙流民不远不近的一处空地上,然后高声说道:“我家公子途径此地,见诸位困顿,特赠些许粮食,略尽绵薄之力。那位面带英气的南阳壮士,请收下吧!此地并非久留之所,望诸位早寻安身之处。”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便迅速撤回。
你站在高坡上,看到那伙流民先是警惕,随后疤面汉子身体明显一震,霍然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你营地的方向!他显然对你一口道破他的籍贯感到极度震惊和疑惑。
他派两人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确认是实实在在的食物后,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那疤面汉子不再犹豫,大步走到空地中央,朝着你营地的方向,抱拳拱手,声音洪亮地回应,既是感谢,也是一种试探:“南阳黄汉升,多谢公子赠粮活命之恩!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此恩,黄忠来日必报!”
你站在车辕上,并未下车,也未显露全貌,只是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对着魏延的方向,同样抱拳还了一礼。你的声音清朗平和,带着士族子弟特有的从容:
“壮士不必多礼,同是乱世漂泊人,些许干粮,不足挂齿。”你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经过思索,才继续道,“在下颍川陈竹,此行前往荆襄游学。壮士气度不凡,他日若有缘,或可在荆州再见。”
说完,你不再停留,对陈七微一颔首。
陈七会意,立刻下令:“启程!”
车队再次移动,缓缓驶离。
黄忠站在原地,目送着车队远去,口中低声重复着:“颍川陈竹……荆州……” 他将这个名字和“前往荆襄游学”这个信息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位陈公子不仅雪中送炭,言谈举止更是气度不凡,在他最困顿之时给予了他一份难得的尊重。这份恩情与赏识,远比那袋粮食本身更重。
是夜,营地周围异常平静。
第二天清晨,车队拔营启程时,你发现昨夜放置粮食的地方,多了一只用山藤粗糙编成的小篮子,里面放着几枚新鲜的、还带着露水的野果。
你拿起一枚野果,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玉骰在袖中微微发热,在赠粮黄忠,车队再次启程后,你坐于马车内,抚摸着那枚带着露水的野果,心中思绪翻腾。
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假死脱身,是下下之策。
那意味着你将放弃“颍川陈氏神女”这块已经经营多年的金字招牌,放弃家族在明面上提供的庞大资源、人脉和庇护。
你要辅佐的刘备,如今最缺的是什么?正是名望、正统性、以及实实在在的钱粮与士族支持。而你“颍川陈氏”的身份,恰恰能带来这些。
你需要做的,不是抛弃这个身份,而是改造这个身份的“使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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