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江心,月华如练,洒入船舱,驱散了几分夜的浓重。
肩头换了新药,那尖锐的刺痛稍缓,化作沉闷的胀痛,但终究是能忍受些了。
你靠在舱壁,并无睡意,赵云方才那句“云知道”和其后沉默却坚定的守护,在你心中激荡不已。
舱内一片寂静,唯有江水潺潺,如同耳语。
“赵将军,”你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久违的、不想再伪装的疲惫,
“你……是否也曾疑惑,为何我舍江东高官厚禄、孙伯符那般信重,甚至……可能更复杂的情谊于不顾,非要选择当时朝不保夕、前途未卜的皇叔?”
赵云似乎没料到你会突然问得如此直接,他转过身,面向你,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沉默片刻,坦诚道:“确曾思量。吴侯雄主之姿,待先生……亦是极厚。常人观之,实难理解。”他的目光沉静,带着纯粹的探究,并无半分质疑。
你望着舱外那轮冰冷的明月,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那段被深深掩埋的过往。在赵云这片令人心安的沉默面前,你忽然有了一种倾述的欲望。
“将军可知,‘神女’之名?”你的声音带着一丝飘忽的嘲弄。
赵云微微摇头。
“我生于颍川陈氏,降世时,口中含有一枚玉骰。”你缓缓道来,语气平静,却蕴含着无尽沧桑,“家族视之为祥瑞,亦视为……奇货可居的筹码。自懂事起,我便被禁锢于深宅,不见外客,终日与古籍谶纬为伴。他们要我学的,是如何用这枚玉骰‘占卜吉凶’,如何以‘神女’之口,说出他们想要的‘天意’。”
你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袖中那枚紧贴的玉骰,冰凉的触感让你心冷。“我存在的意义,便是用这‘神女’之名,为他们结交权贵,谋取利益。一言一行,皆受控制,如同精心豢养的雀鸟,华美的羽毛下,是冰冷的锁链。”
“所以……你逃了?”赵云的声音很低,带着了然。
“是。”你颔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只有金蝉脱壳,以男子之身,方能挣脱枷锁,去看一看这真实的世界,去寻一条……我自己的路。”
“我先至襄阳,暗中观察。见惯了世家倾轧,豪强争利,皆以利益为先。我利用陈家旧日人脉,以‘陈竹’之名经营些产业,积攒力量,也冷眼旁观这天下大势。直到……听闻了皇叔。”你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仿佛穿透了船舱,看到了那个你理想中的身影。
“听闻他即便自身难保,亦不忘携民渡江。听闻他屡战屡败,却始终高举‘汉室’旌旗,麾下关、张如此豪杰,皆愿誓死相随。那时我便想,这是怎样一个人?能让如此多人,不计得失地追随?”
“后来徐州之事,我匿名传信,一是感念其仁德,不忍忠良遭难,二也是……存了一份私心,想看看,他是否真如传闻那般。”你看向赵云,眼中闪烁着月光,“结果,他未曾让我失望。”
“再后来,为彻底摆脱家族掌控,也为了更深入了解这天下局势,我选择了当时势头最盛、亦远离中原是非的江东。孙伯符确是人中龙凤,豪迈不羁,用人不疑。他予我权柄,寄予厚望,那份信重,炽热得几乎烫人。周公瑾雅量高致,亦是难得的知己。”
你的语气变得复杂:“在江东,我拥有了曾经渴望的一切——权力、自由、赏识、甚至……或许还有一份我无法回应的情谊。那三年,看似风光无限。”
“可是,”你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下去,“我内心深处,始终有个声音在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助孙氏席卷江东,成就霸业?然后呢?看着这乱世继续以力为尊,征伐不休?我深知被当做工具、身不由己的滋味。孙伯符是英雄,可他之道,是霸者之道,是力强者胜之道。我在他麾下,纵然权重,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利用’?利用我的才智,成就他的霸业。”
你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赵云,仿佛要将他,也将自己心中的信念照得透亮:“而皇叔不同!他或许势弱,或许颠沛,但他心中装的,是‘仁政’,是‘复兴汉室’,是给这乱世一个不同的可能!这听起来或许迂阔,或许艰难,但这才是……我挣脱那名为‘神女’的牢笼后,真正想追寻的光!我不想再成为任何人的工具,我想追随一个值得的人,去做我认为对的事!”
“所以在云梦泽,当我亲眼见到他,即便落魄如斯,眼中那份坚定依旧未改时,我便知道,我的选择没有错。”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高官厚禄,信重情谊,固然诱人。但那座以黄金和权势铸就的江东,于我而言,不过是另一座更大、更华丽的囚笼。只有皇叔身边,只有这条看似最艰难的路上,我才能感觉到,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做着我真正想做的事!”
一番长篇诉说,几乎耗尽了你所有力气,你微微喘息,肩伤又隐隐作痛起来。
舱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你的呼吸声和江流声。
良久,赵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云,明白了。”
他上前一步,在月光下对你郑重抱拳,眼中再无半分疑惑,只有全然的理解与更深沉的敬重:“先生之心,皎如明月。云,幸甚。”
他没有再多言,但你知道,从此刻起,你与他之间,那层因性别、因过往而产生的最后隔阂,已在这月下江心,彻底消弭。
前路依旧凶险,但身边有此知己,此心……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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